在前往大乡里的路途中，筱梦一颗心忐忑不安，她开始有点害怕要找出真相，因为她不想看见文嫂过去一些不为人知的痛苦和辛酸，那只会令她更内疚。
越是靠近大乡里，她心情越是紧张。
与巴士相较之下，陈伯的车速快得多了，不出四个小时就抵达那个装满筱梦与文嫂往事的大乡里小镇。
林嫂住在距离小木屋约一公哩外的地方，已算是最靠近小木屋的邻居了。她很少到小木屋，偶尔想吃吃糕点时，才会过来向文嫂订购。林嫂住的地方，较接近小镇，车子可直接通往她家。
可是，当她们抵达林嫂家，发现已人去楼空，他们一家大小不知何时搬离该处，只留下一间空屋子。
不死心的萍姨，还跑到镇上询问有关林嫂的下落，但大家都不知道她们迁往何处。
是巧合吗？还是林嫂早就预料筱梦会回来找她，所以为了守住林嫂的秘密，他们必须举家搬离大乡里？
连唯一的希望都幻灭了，两颗失望的心只能默默接受命运的安排，放弃搜寻林嫂的下落。
“筱梦，我能不能有个请求？”既然来到了大乡里，她好想看看故友曾经居住的地方。
“萍姨，怎么了？”
“我很想去看看你们以前生活的地方。”其实，她担心重游故居，会勾起筱梦对文嫂的思念。
“其实，我也很想回去看看，看看我和阿妈曾经留下的足迹。可是，那边尽是山路，车子到不了。”筱梦反而担心出自富裕家庭的萍姨，承受不了攀山越岭的路程。
“没事的，我可以。”
说完，陈伯在镇上租来了两辆脚踏车，让她们骑着上山。不想打扰她们的陈伯，只能耐心地在车里等候……
来到小木屋，筱梦轻轻踩过屋外的土地，发现周围没有起着多大的变化，只是杂草多了，一些植物长高了，但溪水还是一样清澈见底，空气还是那么地清新。仿佛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呼吸如此新鲜的空气。
“这里，就是你们住的地方？”萍姨看着木屋的外观，心里有点难受。文嫂和筱梦在乡下的住处，十足像个大荒野，这么多年来，她们究竟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日子过得有多苦？
“是呀！我们一直住在这里，这里离小镇有点远，我们都以脚踏车代步的。”看着熟悉的地方，筱梦的心情可与萍姨不一样，当初的生活点滴正慢慢地涌上心头，这里写满了她和文嫂的欢笑、生活趣事、母女之情，以及她的成长过程和经历等，一切一切，仍历历在目。
萍姨按着胸，不敢表现出心里的激动。她推开木门，一阵霉气扑鼻而来，从屋外透入微弱光线的木屋里，从前简陋的家具的摆设仍原封不动，只是，经历十余天的洗礼，已覆盖一层薄薄的灰尘。
老天！文嫂和筱梦在过去五年里，竟在这种地方生活。“阿文……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为什么要一个人默默承受……”想起昔日的好友，萍姨难过得掉下泪。
“萍姨……” 她也红了双眼，不是因为思念文嫂，而是因为萍姨的感动而动容。
“别担心，我没事的，只是，只是当初我们忽略太多东西了。”她笑了笑，用手绢拭去泪水。“等你爸回家之后，我会向他说明一切，希望能化解你们之前的敌意，我想，这是阿文最想看到的。”
“嗯。”
※ ※ ※
“刚才的说明会，真让我学了很多东西。”
“对呀！看样子你应该多参加校外的健康活动，每一项活动，都可让你吸取很多经验，也学取很多新知识。反而每天关在学校和家里，都快变成井底蛙了。”
“对呀！那以后我常点到外参加歌唱比赛，还有讲故事比赛、学科比赛、画画比赛，还有常识比赛，一定可以学到更多东西。”
“先别这么急，你对明天的比赛有信心吗？比赛的东西，不用紧张，慢慢来，要把自己最好和最自然的一面表现出来，才能获得评审青睐。”
“我知道了。萍姨，你确定阿爸他不会反对吗？”
“我相信不会的，这比赛是你和阿文共同的梦想，他该不会阻止你代替阿文，去实现这个梦，毕竟这比赛波折重重，好不容易都被你一一克服了，也让你成长不少。”……
筱梦和萍姨踏入客厅，嘴里还不停畅谈歌唱赛说明会的事宜。她们未察觉，沙发上，坐着正在发怒的俊伟。
“俊伟？”萍姨先是感到意外，但很快地，脸上开始露出开心的笑容，完全未察觉俊伟脸上的异样。“按照原订计划，你不是在两天后才回来吗？”
“如果我两天后才回来，你岂不是让筱梦如愿的完成比赛？”他语气，是冰冷的。“我都听家里的帮佣们说了，你和筱梦最近的感情变好了，很积极地为筱梦准备歌唱比赛的事，甚至还去了大乡里一趟，去探望那女人的故居是吗？”
“俊伟，你在说什么？”俊伟从来未曾对她大声说话，面对这情况，她竟失去了应对的能力。
“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你们还瞒着我，在背后做了多少背叛我的事？你明知道我对阿文背叛我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无法释怀，你却，你却一再接近她，你想留下更多有关她的回忆，来让我继续痛苦吗？”俊伟站起身来，脸上的青筋都浮起了，可见他心里有多激动。
萍姨和筱梦你看我，我看你的，不明白俊伟为何如此激动？
“你不懂我在说什么吗？好，那我就一一地告诉你。第一，你进去大乡里，打算带出更多有关她的消息来刺激我，对吗？你想告诉我她的情人是谁，长得什么样子，现在在做着什么事，是吧？第二，你让筱梦去参加歌唱赛，因为要助阿文圆梦是吗？我告诉你，想当初，阿文年轻时也很爱唱歌，一直参加歌唱赛。结婚后，她碍于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只能放弃她最爱的兴趣。你知道吗？筱梦长得有多像阿文？她唱歌的神韵和一切一切，都能勾起我对阿文的想念？”
“你那天不是说了，已经开始放下阿文的事了吗？我现在做这么多，不是要让你痛苦什么的，我只是想查清楚一些事。你听我解释，其实我们可能误会阿文了，我这次回去大乡里，主要想找出线索。”
“是，我目前只是在尝试放下我和阿文的往事，放下她的背叛所带给我的痛苦。可是，你现在所做的，在强逼我继续想起她的事。再说，筱梦现在还小，应该让她专心读书，唱歌只会令她分心。”
“你误会我了。”天！明明很简单的道理和事情，看在俊伟眼里，怎么都被复杂化了？导致她陷入有理说不清的局面。这也难怪他与筱梦的误会，会越陷越深。筱梦看见父亲怒发冲冠的模样，吓得一直躲在萍姨身后，不敢说话。
“误会？这些都是事实！”
“你坐下来，先别生气，你现在气在头上，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萍姨试图抚平俊伟的情绪。可是，他就像一头野蛮的牛，不肯就范。
“别再说了，我不想听。”他挥了挥手，打断萍姨的话，然后转向筱梦说：“黎筱梦，这两天你跟我好好呆在房间里，哪里也别想去，如果你敢踏出房门半步，就跟你妈一样，走了就别想回来！”
俊伟的野蛮无理，也令筱梦开始生气了。这父亲，怎么老爱把罪名套在文嫂身上。
“我不听！明天的比赛对我和阿妈都很重要，我不会因为你的阻挠而放弃这机会。若真要被你赶出去，我也不会放弃！因为你说过，我做的任何事，你都不会再管。”
“你，你这孩子……”俊伟没想到筱梦竟敢与自己对抗，气得举起了右手，准备赏她一个耳光。萍姨吓坏了，忙上前来阻止。“俊伟，你不能打她！你这么做，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好！我不打你。”他甩开萍姨的手，继续对筱梦说：“但你立刻跟我进去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明天的比赛我一定要去！”她不放弃。这机会失而复得，比任何东西还珍贵，她岂能就此放弃？
讵料，俊伟上前来捉着她手臂，硬把筱梦拽至其睡房，萍姨想阻止，俊伟却冷冷地抛下狠话：“我们两父女的事，你别插手，要不连你也得一起走！”
失望的情绪袭击萍姨全身，她全身血液因为俊伟的这番话，瞬间凝固。她无力地松开手，眼睁睁看着筱梦被反锁于睡房。
她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阔别数日的丈夫，仿佛成了另一个人，仿佛全身没了体温，成了冷血的父亲？
另外，当俊伟拑着筱梦的手臂往房间走去时，筱梦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此刻再与父亲对抗，肯定没好下场。先乖乖地呆在房里，再想想脱困的办法，才是上策。
“你们都给我听好！任何人不得擅自打开房门，要是筱梦逃走了，我会毫不留情地解雇你们！”他说完又转向萍姨说：“你也是，你别试图想助她离开这里，我会让佣人充当我的电眼，只要你靠近她房门一步，我会立刻把她赶出去。”
萍姨和佣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出声，以免激怒受伤的狮子，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下午，俊伟用餐后没有要呆在家休息的意思，陈伯只好顺从他意，载他返回公司处理公务。
“黎先生，你还好吧？”陈伯见俊伟一直锁紧眉头，担心他没了倾诉对相，不断在钻牛角尖，把事情越想越糟，所以好心地想充当其忠实听众，替他分忧。至少，男人与男人之间，或许比较好沟通。
“唉……”他长叹一声，良久，才回答陈伯的话，说：“我没事，陈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们没理会我心里的感受。她们明知道，阿文就像长在我体内的一颗肿瘤，要抑制它成长和恶化，极需要很大力气。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已成功制止它继续成长，没想到筱梦的出现，不断供给这颗肿瘤养分。这也算了，现在连阿萍也……也一直在收集许多关于阿文的事，好像存心想触碰我心深处的痛，令我永远无法摆脱苦海，一直一直陷下去。”他闭上双眼，希望能舒缓心里的痛。
“我以为，我不会再为阿文的事伤心难过了。”
“黎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你还没走出困扰自己多年的阴影？”
“阴影？”他不明白，难道他一直处于当局者迷的窘境吗？
“你要不要听听我这旁观者的看法？”
“你也觉得，是我自己多心了吗？”
“你离开几天，我看黎太太一直很用心地处理小姐和你前妻的事。那天，当失踪的小姐被找回来之后……”陈伯把萍姨如何助筱梦找回笑容、探询文嫂当年离开的真相、努力想修好筱梦和他的父女感情等事项，娓娓道出。
俊伟在陈伯结束谈话之后，一直沉默不语。为什么他常在听见有人谈论文嫂时，心里有股莫名的烦躁，之后就不能自己，说了很多难听的话？难道，他真的还没完全放下五年前的往事吗？太乱了，短暂的人生，怎么都装满了烦人的事呢？
“黎先生，不管谁是谁非，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肯认错，退一步，你可以改写一家人的命运。”陈伯苦口婆心的说。“身为外人的黎太太，可以很潇洒的接受这一切，你呢？”
“好了，陈伯，过去几天我一直在外边谈生意，人也累了，你给我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好的。”陈伯说完，开始专心开车，不再打扰他。可是，他仍不时留意俊伟的举止。坐在后座的俊伟，好像陷入沉思，是在消化他刚才的话吗？
虽然只是一名司机，但陈伯与筱梦相处久了，可能大家都曾经在乡下住过，所以感觉特别亲切，就像亲人一样。看见筱梦不开心和失去参加比赛的机会，陈伯心里也不好过……
俊伟踏入办公室之后，再也没有出来。今晚，是他再婚之后第一次没有回家。
另一边霜的大宅，今晚也特别宁静，佣人们只要想起俊伟的叮咛，纷纷担心饭碗不保，一整晚都没法睡好，有者甚至担心筱梦逃跑，宁愿睡在客厅。
这晚，对每个人而言，特别漫长。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