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誓死抵抗」
今天，我坐在自行車上，機械性地踩著它，腦子裡仍在想著昨天的事。自昨天和父親談判之後，我藉故上街，到了很晚才回家。畢竟，我仍不知該如何面對家裡的兩位新成員，尤其是我的弟弟何宇樂，他看起來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明明在學校還對我不理不睬的，在家裡卻可以用那麼輕鬆的語氣跟我打招呼。
我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有雙重性格？
宇樂他跟我同姓，我早就該猜到他與我這不尋常的關係，原本還對他很有好感的說，
在發現他是我母親情敵的兒子時，愛母心切的我對他的良好印象瞬間直墜谷底。
可是，心裡也有些小小的失望，我的王子啊……
想著，想著……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身影，害我立即緊急煞車。
「何銀喜！」
我很努力地維持平衡，才不至於連人帶自行車地栽倒在粗糙的地面上。
當我發現那個累我差點兒發生意外的人，正是何宇樂時，頓時感覺非常生氣。他和他母親已經達到目的了，我想，現下最高興的人該是他吧！自己和母親終於有了名分。
「你……」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他已經打斷了我。
「銀喜姐姐，你可要小心點呢！」宇樂扶著我的車頭，露出了壞壞的笑容，可是那笑容就是天煞的迷人……天！我在想些什麼呢？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呢！重要是，我還在生他和他母親的氣！
「關你什麼事？要不是你突然間冒出來，我才不會差點摔倒呢！怎麼了？你這是來向我示威是嗎？我告訴你，我可不會這麼輕易地接納你們，要不是看在我爸份上，我，我……」糟糕，他一直在展現帥氣的笑臉，害我的話都說不下去。
「你會怎樣？親愛的姐姐，我看你早就被我迷得神魂顛倒，我相信我們兩人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什麼？！」看著他那充滿自信的笑容，我頓時氣得七孔生煙，這人怎麼如此厚臉皮。「你給我聽著！我可沒那麼輕易原諒我爸的行為，更沒那麼容易接受你們成為我家一份子，如果被我發現你們搬進我家是有目的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說到最後，我似乎是用喊出來的。
「是嗎？」他又笑了。 「我可不這麼認為，即使是有目的，你也該往好的方面想。」他突然把帥臉靠向我，輕聲的說：「我那天好像聽見有人叫我王子。」他說完，帶著調皮的笑容繼續踩動自行車，漸行漸遠，餘下我懊惱的我，在那裡咬牙切齒。
「他聽見了？！」我的心在吶喊，臉兒刷紅如熟透的番茄，心也跳得好快。
他是故意來挖苦我的嗎？他的笑容，怎麼就是令人那麼地不舒服？甚至，我發現他有些不順眼。
他剛才那輕佻的舉止，已惹惱了我這向來好脾氣的何銀喜。
「何宇樂！我跟你沒完沒了！」我突然對著他已走遠的背影大叫。
這番話，也不知有沒有傳進他耳裡。我這是在向他宣戰嗎？還是想替母親出一口氣？
我不清楚。
總之，我快被這弟弟給氣炸了，腦袋的運作也開始不正常。
這天，我的日子更不好過，我盡量不將視線停留在宇樂身上，但我隱約發現他一直在對著我笑，我全身雞皮疙瘩一直重覆冒出來。這情景，令我連想起恐怖片裡的幽靈，因死不瞑目而化身為人類索命來了。這宇樂會不會因為他母親所承受的委屈，而向我和父親報復來了？
一面對他，我就覺得有很大的壓迫感，他看著我的時候，臉上盡是笑容，那是不是他用來掩飾他真實一面的武器？天！他會不會有天趁我和父親睡覺時，拿起菜刀捅我們？
「啪！」我大力拍了自己腦袋，是自己多心了吧？我悄悄看向宇樂，發現他正聚精會神地對著紙張塗寫，可能又在畫畫了吧？
可能感覺到我充滿敵意的目光，他忙抬起頭來，想以笑容融化我這座冰山。
我低哼了一聲，忙望向別處，心裡不斷提醒自己說，別被他姣好的外表蒙敝了雙眼。
下課時，我這動作比別人慢半拍的人，花了比別人多一半的時間，才把黑板上的功課抄完。我忙收起文具，準備到食堂去醫肚子。在我離開座位以前，眼神不由主地看向宇樂的座位，發現他位子圍了五、六名陌生的女生，看樣子像是別班的學生。在宇樂座位不遠處，還有幾位女生黑著臉，眼睛不斷打量宇樂身邊的女生。
是我看錯了嗎？宇樂面對那些女生時，臉上掛著的，竟是一堆極不自然的笑容。
彷彿，眼前的女同學會把他拐走不成？
當他發現我在註意他時，偷偷對我發出求救訊號。我心裡暗笑，回以一副「我為什麼要幫你？」的表情，然後移開視線，開始充滿興趣地看著那些黑著臉的女生。
我心想，他們應該為了宇樂眼前那群女生，在爭風吃醋吧！說實在，宇樂在我們學校，可說是難得一見的大帥哥，他昨天一出現，很快在校園引起一陣小騷動，我甚至發現課室外多了很多陌生的女生，目光皆鎖在宇樂臉上。
這就是正常的校園生活吧！女生對大帥哥，永遠無法抗拒。想罷，我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畢竟，我昨天看見他的第一眼，也是帶著愛慕的目光。
後來，因為發現他是我弟弟，我才懸崖勒馬，要不然，可能我也將成為他的粉絲之一，兩眼死死地勾著他瞧。
我看了看腕錶，發現距離上課時間僅有十分鐘，我忙連走帶跑的趕去食堂，趁上課鐘聲響起時搶包炒麵來充飢。
怎知，在我踏出門口那一刻，身後傳來了宇樂的聲音。
「班長！請等等！」
「怎麼啦？」我的臉色很不好看，有些不甘心地回過頭去，但我必須保持最自然的表情，別丟了班長的威嚴。
「林老師說過，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你的。」
林老師那天確實有這麼說過。
「那你想怎樣？」我冷冷的問。
「看你樣子，應該是往食堂的路吧？有勞你順便幫我買包米粉，還有汽水，謝謝！」他說完，又坐回了座位。
什、什麼？他把我這個班長當成跑腿？還是小妹？！我細胞裡的怒氣正想發作出來，卻礙於時間關係，只能忍氣吞聲，頭也不回的繼續趕路。
哼！是裝的吧！剛才他臉上那個抗拒女生的爛表情，搞不好是他追求女生的伎倆。
買完食物，我小跑回教室，把宇樂要的東西丟在桌上，再快步回到我座位，大口大口的吃著手上香噴噴的咖哩面。
「宇樂，你們班長的態度真的好差，連我們都看不過眼。要是她不甘心，索性說一聲嘛！我們很樂意代勞的！」
我抬起頭，發現開聲的是坐在宇樂正對面的一位長髮女生。她那雙勾魂般的大眼瞪著我，彷彿想把我吞下肚子。
我認得她，她是隔壁班的同學蘇柳盈。她的小姐脾氣是整座校園眾所周知的事，可能是她具備這方面的條件吧！她除了長得非常漂亮，家境富裕，是許多男生心目中的白雪公主，但礙於她脾氣而不敢恭維。
相反的，宇樂不以為意的開了汽水喝了幾口。「謝謝你的午餐噢！班長！」他對我展開他的招牌笑容，我發現蘇柳盈帶火的眼眸衝著我看，我若無其事的，繼續吃著手上的麵，懶得再說話。
何銀喜，你要有骨氣點，別跟那些女生一般見識，只會為了帥哥而爭風吃醋，助長學校的歪風。
雖然我這麼安慰自己，但為什麼我的咖哩麵還是帶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懷著那些陌生情緒的我，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學鈴聲響起，立刻衝進車棚，拉了自行車就沒命似地逃回家。
熟不知，何宇樂又在毫無預警下神出鬼沒般出現在我眼前，真是見鬼了！
我不理會他，推著自行車筆直地往校門口走去，盡量與笑裡藏刀的宇樂保持距離。此時的他在我眼裡，完全跟小胖他們沒兩樣，只會使勁地利用和欺負我這善良的班長，哼！真氣人！
「阿喜！怎麼啦？我剛才只是拜託你幫我買午餐，該不會是生氣了吧？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完全沒有機會離開座位。」宇樂追了上來，也推著自行車跟我一起走出校園。
「什麼阿喜？」我忙糾正他，阿喜這名字可是我父親的專有權呢！「你可以叫我姐姐，或者銀喜，但別叫我阿喜，我跟你可沒那麼熟絡。」說完，我不理會他，想加快腳步的擺脫他。
「好吧！銀喜，你可以等我一下嗎？」他從未因為我的敵意而斂起笑容。
「我警告你，如果你明天還是想趁下課時間泡妞的話，請先打點好自己的午餐，我明天開始可不想再當你的佣人！」
「我有件事想拜託你。」我的話才喊完，他倏地捉著我手臂，示意我停下來。我發現如此曖昧的舉止，會令周圍多少女生誤會，忙不留情的甩開他、躲開。
「有話就快說，別拉拉扯扯的啦！」
再一次，我話聲未落，他突然靠近我，把我逼近校門的柱子，再以雙手把我困在柱子和他身子之間。他的臉龐差點兒就碰上我的鼻尖，掛著邪惡的笑容。我想伸手推開他，卻發現周圍有許多女生敵視著我，還不時指指點點，我只能咬緊牙關，用力的抱緊書包，準備反擊。
「你想幹什麼？」我別過頭去，避開他那該死迷人的眼神。
「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別跟學校裡的任何人提起我們的姐弟關係。」
什麼？我拉回目光，恨恨地瞪他。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我愛跟誰說，就跟誰說。」這小傢伙，到底葫蘆裡在賣什麼藥？全身散發出邪氣，即神秘又詭異，剛才明明還很親切呢！
他看著來自四面八方異常的眼神，又回頭警告我說：「你別忘了，這裡的女生看起來都很喜歡我，如果我告訴她們說，你是我女朋友，你知道會有什麼下場嗎？」
「女、女朋友？！下場？！」此刻的我，腦海裡突然連想起一個女生，被數十個打翻醋缸的女生虐待得不成人形的畫面，我不由打了個冷顫。「你這混蛋！我跟爸說，你威脅我。」
「你最好想都別想。」他說完，拋下一個壞壞的笑容後，立刻跳上自行車離開了。我目送他離開的背影，氣得直跺腳。
何宇樂！我跟你誓不兩立！
我吃過午餐，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後，立刻把自己拋在沙發上休息。
其實我的體質不至於差成這樣子，因為我一路上，甚至用餐時一直咒罵著何宇樂，所以把自己的搞得心力交瘁。
咦？何宇樂呢？他自行車明明擱在車房，人呢？
不行！換作之前，父親每天在外辛苦工作，我沒理由叫父親跟我一起做家務。可是現在，跟我住在一塊兒的是何宇樂，他也是學生，早上上學，下午也跟我一樣空閒，我沒理由讓他在這里白喝白住，至少得幫忙燒水、打掃、洗衣、甚至洗廁所！
「何宇樂！何宇樂！你在哪裡？」我邊喊邊走向他睡房，心想，搞不好他正窩在房裡睡懶覺。
可是，房裡沒人。
我正在奇怪，何宇樂到底躲到哪兒去了？突然聽見樓下傳來了他的聲音。
「我在後院！」
後院？我立刻跑下樓，衝到了後院，竟發現宇樂正戴著鴨嘴帽，蹲在雜草間，不知在幹什麼。
「你在做什麼？」我毫不客氣地擺出姐姐的樣子，質問他。
「你還沒沖涼呢！正好，後院的雜草太長了，我們家周圍都成了蚊蟲的溫床，再不清理，會得骨痛熱症呢！你趕快換個拖鞋，一起除草。那邊還有一把剪刀。」他指了指差點被我踩中的剪刀，像在命令我做事。
除草？我有聽錯嗎？他竟然命令我這姐姐跟他一起砍草呢！啊──這成何體統？！
「何宇樂！你知道現在有多熱嗎？你要我曬成黑炭不成？」我皮膚本來就很黑的說。
「我連帽子都幫你準備好了，就擱在那裡。」他又停下動作，指向屋簷下的草帽。「現在家裡就剩下我們兩人，我們應該分工合作，分擔家裡的家務事，我不希望每天跟老鼠或蟑螂住在一塊。」
呃……他竟然搶了我的台詞，這些家務事一人做一半的話，明明是我想衝著他說的。他還拐個彎說我跟蟑螂一起住，讓我很沒面子。
現下，他連帽子都為我準備好了，我還有理由反抗嗎？ ！只能沉著氣，抱著少少慚愧和不平衡的心理，狠狠地對著那些雜草剪呀剪，每剪一刀就詛咒何宇樂一次……
好不容易把後院的雜草全變成了死草，我已經累得不想動，索性躺在屋簷下的地板上休息。
可是，體力充沛的宇樂丟下帽子和剪刀後，轉眼已把雙手清洗乾淨，正把洗衣機裡的衣服裝入籃子，在我眼前晾起衣服來。
我揉了揉眼睛，確定我沒看錯，他正在做著我母親生前，每天都會做的事。
為了掩飾我懶惰的個性，我忙跳起身，匆匆洗過手，加入晾衣行列。
「你房裡的髒衣服還真多，我看，得洗上兩天，才能洗完。」
「你進去我房間了？」那是我的少女閨房耶！我快抓狂了，差點沒把手上的衣服丟了，衝進房間裡面壁思過。
我房里幹淨的衣服沒幾件，骯髒的臭衣卻一大堆，像座小山地佔據了我一半的床位。我想，父親也很難忍我房裡的臭味。
「一個女孩的房間，怎會髒成那樣？這架洗衣機，只裝得下你房裡一半的臭衣服。快去把那另一半的衣服拿來，趁現在太陽這麼好，趕快洗了。」
我像個只有捱罵份兒的小孩般，立刻衝進房間，可是卻找不著我的臭衣！
我環顧四周，突覺有些刺眼，原來是房裡的窗簾被拉開了，溫暖的陽光彷彿喚醒了封閉於黑暗多時的房間，一切變得那麼地……不一樣了。
我發現，髒衣服被安置在一個擱在房門旁的籃子裡，枕頭套、床褥和床單，變得那麼地干淨，窗簾布也恢復了昔日的顏色，不再蒙上一層厚厚的塵埃。
那原本凌亂不堪，連一本作業簿都得找個老半天的書桌，竟然出奇地整齊。踩在我腳下的磚塊，也變得又乾淨又光滑，甚至看得見自己的倒影。
我站在這一塵不染的房間裡，窗外的涼風輕輕地打在我臉上，空氣出奇地清新，感覺上，好像母親曾經回來過。
我強忍著差點兒奪眶而出的淚水，忙拿起一籃的髒衣服繞去屋後。
「我的房間，是怎麼回事？」
「是我媽今早臨走前替你收拾的。還有廁所和屋里內外，她都仔細地清洗過了。銀喜，我必須跟你約法三章。」他突然停下晾衣的動作，轉過身來，一臉嚴肅地說：「以後家裡的清潔工作，我們必須在每個星期六一起做，而且衣服必須每天清洗，家裡的飲用水也必須早晚燒一次。洗衣和燒水的事我們每天輪流做。至於每日三餐，現在只能暫時各自在外解決。」
聽見小媽特別幫我收拾房間，我很感動。
可是，宇樂一提起什麼約法三章的事，我又開始心理不平衡了。
一個大男孩，在家務方面竟比我強，這教我面子往哪裡擱？
他是故意把我臉踩在腳下嗎？
「你在針對我嗎？你明知道我最討厭做這些。」
「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喜歡它。你是女生，家務事原本就是女生擅長的事，現在我願意跟你一起分擔，你還有什麼不滿？再說，你每天穿著滿是異味的製服上學，不覺得難堪嗎？同學們都不敢接近你，更別說跟你交朋友了。」他的語氣，根本就像正在發威的父親般，語氣完全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他、他竟然嫌我臭？笑我沒朋友？ ！
他的話，狠狠地戮中我的弱點。
哼！這話他已經憋很久了吧？現下終於忍不住說出來了吧？
「何宇樂！你竟敢教訓我？！我討厭你！」我說完，狠狠地把手上的衣服砸向他，轉身步入屋裡，誓言跟他保持距離。
接下來一個星期，我的日子過得有些迷糊，我仍無法習慣家裡少了一個中年人，卻多了一個跟我同齡，猶如管家公的弟弟。只要我忘了燒水或洗衣，他會立刻發簡訊，或在我書桌上留字條，搞得我有些精神緊張。
這一切一切，彷彿像在做夢般，有時甚至搞不清自己身在夢境或現實中。
要跟那個內心世界令人無法捉摸，以及搶走我一半父愛的何宇樂相處和溝通，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自從上次發生於校門口的事情之後，我發現許多女生常有意無意的瞪著我，原來就渡日如年的求學生涯，一夜之間變得更難過了。
幸好宇樂自那次之後，再也不會有意無意地出現在我眼前，漸漸地，我又恢復了以前平靜的校園生活。
可是，那何宇樂雖已轉來我學校一個星期了，身邊圍著他的女生從來沒少過，尤其是那個蘇柳盈，每天一定準時到我們班報到。
每天除了上課、做功課之外，我常會不由主地把目光移到他身上，除了跟上前搭訕的女生保持一定的距離和強顏歡笑之外，其餘時間他都在作畫。他，一定又在畫那些超水準的漫畫吧！我常這麼想。
可是，我腦子裡總會有意無意地浮現出蘇柳盈那天使般的臉龐，我不得不承認，她跟宇樂配成一對，怎麼看都很登對。
只能遠觀的我，心裡竟然有種難受的感覺。
為什麼呢？我不就是那麼地討厭何宇樂嗎？那為什麼當他跟蘇柳盈在一塊兒的時候，我的心竟然很難受？
何銀喜！你瘋了！何宇樂是你的弟弟！我一直這樣提醒自己……
已經好些天，我漸漸習慣了家裡每天必做的家務事，宇樂再也沒來打擾或干擾我平靜的生活。我也逐漸恢復了愉快的心情，以及正常的校園生活和……平靜如止水的少女之心。
今天，對我而言是個美好的一天。下課時，我又比別人慢半拍的抄完功課，我準備收起簿子，到食堂醫肚子時，身旁突然出現一個影子，擋住了我的出口。我不悅地抬起頭來，卻迎上了宇樂那雙帶著不耐煩神情的眼眸。
「怎麼這麼慢？我們一起去食堂吧！」他說完不等我開口，已邁開腳步離開，讓我毫無拒絕的機會。我迅速收起桌上的書本，跑了好一陣子仍追不上他。
在我抵達食堂時，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宇樂已買好食物，在其中一張餐桌等我。
我一坐下來，毫不客氣地搶了他汽水往嘴裡灌，直到見了底，才把它丟在桌上。「呼！累死我了！你的腿有這麼長嗎？跑得這麼快。」
奇怪，我的話已說完好一陣子，宇樂卻沒反應。我看著他，發現他臉上毫無笑容，面如死灰。
「該死！你把我汽水喝完了！」他劈頭就說了這句話。
「只不過是一罐汽水，我賠你就是了。」我正想起身，他卻喚住了我。
「抱歉，不是這問題，我今天不想說話。」
不想說話？ ！這平時愛笑，又充滿神秘感的大帥哥，原來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現下的他，除了性情古怪，還多了份憂鬱感。這人的性格，還真的不是普通的怪。
「好吧！那我去買東西吃。」我才想起身，他卻把眼前的炒飯遞給了我。
「我已經幫你買了，一起吃吧！」
買了？我心裡又發出許多問號？這個人，今天的性子有點奇怪。
「怎麼了？有什麼心事，我可以跟你分擔呀！」我心裡突然浮現同情心。心想，他每天要應付這麼多女人，說不累是假的，誰叫他現在是女生心目中的大紅人呢？
「沒事，只是有點累。」他說完，繼續吃著炒飯。他溫馴地回答我的問題，還真令我受寵若驚，他大概是大腦結構內部的哪根腦筋斷了吧？
我還想說些什麼，但一接觸他那無神的雙眸，竟於心不忍地把滿腦子的疑惑，伴隨著炒飯一起吞進肚裡。
放學後，我推著自行車經過校門口時，突然看見宇樂把自行車停在那裡，像在等人。我假裝沒看見他，有些鬼祟地跳上自行車，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越過校門，但他突然伸手捉住我的自行車頭，害我因自行車在高速中突然停止的衝力下，差點兒扭傷了脖子。
「幹嘛這麼匆忙？今天我們一起回家吧！」
「一起回家？！」我還沒從驚慌中恢復神智，又差點震驚得從自行車上摔下。
「沒什麼。」宇樂衝著我笑了笑，然後壓低聲量的說：「算是幫幫我，走吧！」他說完，拉著我的自行車一起走。我還想跟他爭辯，卻發現周圍拋來很多恨恨的眼神，我只好放棄了，被他牽著尾巴走。
一路上，他騎得很慢，而且保持沉默。我必須調整好我的車速，才不致於把他拋離太遠。
他的沉默，令我開始有些不耐煩。不是嗎？叫我跟他一起回家，可是我們一路上等於「零交流」。雖然我不太喜歡他，但我無法忍受此怪怪的氣氛。
我想了很久很久，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欺負他了，但他就是一副很是委屈的樣子。難道，問題不在於我身上？是他的校園生涯出了問題？
奇怪，為什麼我突然關心他的事了？他憑什麼要我關心或同情他？
雖然我心裡這麼想，但關心他的話，還是吐到了嘴邊，哎！真沒出息。
「宇樂，你在學校遇到了麻煩嗎？要不你平時都是一副笑臉迎人的樣子噢！」
他只是勉強笑了笑，眼神又飄向遠處，沒有要回答我的意思。我只能自討沒趣的閉嘴，但心裡卻不停地罵他是怪人。
還不是嗎？要嘛就不跟我說話，要嘛就像現在般，叫人陪他，卻把嘴巴縫上，像個啞巴。
不管他了！想罷，我加快車速，在最短時間內趕回家，徑自回到房裡搞自閉。
回到家後，他也沒來煩我，因為今天的家務事輪他做。
中午時分，我悶悶地趴在桌上，眼皮很重很重，卻怎麼也進不了夢鄉。
心裡除了納悶，還是納悶。
一個行徑怪異的弟弟，就快把我辛苦培養了十七年的耐性磨光，但這不是今天令我感覺全身乏力的主要因素。
最累的是，我們班和隔壁班今天下午要去郊區一座有機農場進行實地考察。對我這大懶人而言，要我多花點力氣走路，或花多些腦力去牢記與課業有關的事，我說怎麼也提不起勁來。
「銀喜！」就在我抱著腦袋裡的睡蟲於桌上翻來覆去時，突然頭頂又傳來一陣刺痛。我那佈滿血絲的眼珠往上一看，發現宇樂正吃笑地出現在我身旁，手上還拿了一支鋼筆！該死的宇樂，竟然拿筆戳我！
「又怎麼啦？！」他的舉止，害我火氣又往頭上沖，一副怒髮衝冠的模樣。這小子一定又有什麼要求來著！
他要我不公開我與他的姐弟關係，搞不好就是想利用我，去滿足他好玩的心態，這舉止跟班上的同學根本就沒兩樣，一想到這，我就氣上心頭。我不理他，把頭兒埋在手臂裡。「我很困，讓我睡一下！」
「喂！等下在巴士上的時候，我要你坐在我旁邊，聽見沒有？」宇樂的語氣像是命令，但他卻說得如此輕鬆，那迷人的眼眸筆直地看著我，瞬間把我的睡蟲全驅走了。我瞪著他，好久都說不出話來，全班的同學，也因為他這番話而吃驚不已，有些女生甚至以對我拋以充滿恨意的眼神。
宇樂不等我回答，又把頭湊近了我，用那把只有我聽得見的聲音說：「因為，這樣子會很有趣。」他說完，又迅速離開了，為班上同學留下了許多遐想的空間，我呆在那裡，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直到我清醒之後，開始抓狂的握著頭髮，往廁所衝去，我打算用冰冷的自來水，讓自己徹底地清醒過來。
他、他到底想怎樣？！
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我會直接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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