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失意」
果然，蘇柳盈的消息千真萬確，林老師讓何宇樂取代我，成為新的班長。可是，這一切已不重要了，被罰站整整3個小時的我，能否順利踩著自行車抵達家園，才是關鍵。
才騎沒多遠，我就感覺雙腳無力，只好推著自行車，沿著路邊的行人道慢慢走回家。
罰也罰過了，哭也哭過了，心情似乎好很多了，可是肚子還是餓得要命。
我繞到一間茶室，想買兩粒燒包充飢，再往回家路上走去，哪知卻發現口袋裡空空如也。
我竟然忘了帶錢！
沒了自行車代步，我必須步行約45分鐘，才能抵達家裡。
此時的我已餓得沒有多餘的力氣，但我必須撐下去，不能讓自己倒下。
又走了一段路，我發現腦袋已越來越不清醒，步伐有些蹣跚。
在準備越過馬路時，視線竟變得模糊。朦朧間，我看見一輛正在高速行駛中的車子，正朝向我急馳而來。
意識告訴我，我必須立刻閃避，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我很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視線卻變得更模糊了，我完全沒有力氣移動我的雙腳。我只能緊閉雙眼，等待更多的不幸降臨我身上。
在經過刺耳的煞車聲，以及輪胎與路面磨擦的聲音之外，我能感覺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離原來的地方。
咦？我明明已躺在馬路上了，可是我等待的那股激烈疼痛，卻沒從我身上任何一處爆發開來。
緊接著，又一股力量把我從馬路上強行拉起身。
「笨蛋！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沒命了？！」
是宇樂的聲音！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努力地睜開眼睛。
是真的嗎？我看見宇樂那張憤怒的臉。除了憤怒之外，還帶著一絲……關心和緊張？
我不會看錯吧？
「是、是嗎？」我的眼皮好重好重，連腳步也站不穩。宇樂一鬆開手，我猶如扯線娃娃般，像失去支柱般癱倒下來。
我只記得，自己身子倒在一個很溫暖的地方，像是床褥或床墊之類的東西，可是那東西有溫度，令人感覺很溫暖、很有安全感……
之後，我就失去了意識。
當我恢復知覺的時候，發現眼前的天花板很陌生，而且空氣伴隨著很濃烈的藥水味。我想偷偷瞄向左右兩旁，查看是否有其他人，左手脈卻傳來一陣刺痛。
「小姐，你別擔心，那是葡萄精，醫生說你過度饑餓，血糖偏低。加上情緒不穩定和過於勞累，所以暈倒了。」此時，我才發現身邊站了一位年輕的護士。正在我身旁做記錄的她見我醒了，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你好好休息吧！等打完點滴，就可以出院了。」
我還在猶豫該問些什麼，護士小姐已經離開了。
此時的病房，餘下我孤伶伶一人。孤獨的感覺，瞬間又來襲了，我只能瞪著天花板發呆。
宇樂……突然我想起了宇樂，我在昏迷之前，宇樂正在我身邊，是他送我入院的吧？可是，他人呢？
可能，他太討厭我，索性把我棄於醫院吧？
可是，如果他討厭我，剛剛就不會救我了。
對了！剛才我免於變成路上冤魂，是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嗎？我還記得自己在昏迷前，看見了他為了我而緊張的表情。這感覺，是真的嗎？
「何銀喜，你好點了嗎？有沒有頭暈或想嘔吐的感覺？」
在我腦袋幾乎快打結時，突然床尾出現一位身穿白袍的中年人，正在閱讀掛在那裡的病歷表。看樣子，應該是位醫生吧！
還有，在他身後，我看見了宇樂的身影。
是宇樂沒錯，原來他還在這裡。我心里頓時覺得不那麼難過了，至少，他不是那麼討厭我，討厭到不想見我。
「何銀喜？」醫生見我在傻笑，又把剛才的話重覆了一遍。
「噢！醫生，沒有，我好得很。」我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好的，那你可以出院了。」
「謝謝醫生。」
醫生向宇樂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他身旁的護士小姐幫我拆除打點滴的儀器之後，也離開了病房。
此時，病房裡只剩下我們兩姐弟。約一分鐘的時間，我們保持沉默。
「怎麼？你捨不得醫院的味道？」好一會兒，宇樂開始邁再腳步，離開病房。
啊？他的動作利落，完全沒有等我的意思。
「等，等等我……」我忙跳下病床，試圖跟上他的腳步，但是天生腿短的我，追得有點吃力。
在離開醫院門口時，可能是我的胃仍處於「真空」狀況，所以在步下階梯時，突然一陣頭暈，又大摔一跤，真狼狽。
「你就不能留心些嗎？怎麼？你這是故意的吧？」宇樂有些粗魯地把我拉起身。
「我，我很餓。」看著他猶如黑炭的臉色，我也不敢反駁，只是委屈的摸摸肚子。
我看見他臉上閃過懊惱，又像是不耐煩的神情。
「我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我垂下頭，有點不安。
「上來！」他背對著我，聲音猶如在發號司令。
「什麼？！」我抬起頭，不明白他意思。
「快上來！我可沒時間跟你耗！」他說完，把我雙手扯到他肩上，然後一口氣的把我拉上他的背。
「啊……」我以為他想施展什麼跆拳道，跟我玩摔跤，嚇得我大叫。
「你別動來動去！再動，我就把你丟下來！」
丟下來？我今天還摔得不夠嗎？我忙閉上嘴巴，緊緊的攀著他肩膀，深怕他真的放手。
他見我不再動了，開始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地把我背至巴士站搭車。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靠近宇樂，我的弟弟。沿途有許多人拋來驚艷或羨慕的目光，我知道，那些目光是為了宇樂而綻放的，他太帥了，不管走到哪裡，很自然成為眾人的焦點。而我，永遠只是他身旁一根不起眼的小草。
他乃穿著校服，想必在我昏迷期間，他一直守在醫院吧？
他的校服沾著汗水味，在烈陽下，他脖子也開始冒出豆大的汗珠。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那氣味難聞。反而，他隔著校服傳來的體溫，讓我覺得很溫暖。此時，我發現自己沒那麼討厭他，反而……他這舉止讓我覺得很窩心，很有安全感。
這，就是親情的力量嗎？
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人讀書、一個人玩耍、一個人上學，我從未體驗有兄弟姐妹陪伴的感覺。
自從母親於4年前病逝之後，我已經好久好久，未與親人如此親近過。
原來，有個弟弟的感覺還蠻不錯。如果，我們的關係不那麼差……
弟弟……其實，我有多渴望他不是我的弟弟……
「唉……」想到這，我忍不住的嘆氣。
心，又在隱隱作痛了。
突然，我感覺他背部僵硬，好一陣子，又放鬆了。
是錯覺嗎？他聽見了我的嘆氣聲？
到家之後，我一踏進大門，看見桌上擺了一些飯菜。
「趕快把你的胃填滿，我可沒那麼好牌氣，每天把你扛在肩上背來背去的。」宇樂說完，徑自走入房裡。
他的語氣，比冰箱裡的冰塊還冷，他還在生氣嗎？
我吞了吞口水，已管不了這麼多，還是把胃祭好再說吧！
翌日，在踏入課室途中，突覺步伐輕盈了許多。
是因為不再是班長了嗎？或許吧！
現在的我，肩上已卸下了班長的責任，我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學生了。
希望這一天，會是一個美好的開始。
揮開昨日一切不愉快，我已下定決心，要做個好學生，努力讀書，迎頭趕上，我也不想一直讓宇樂看見我狼狽的一面，這樣子常在身為優秀生的弟弟面前丟臉，太可恥了。
或許，如果我肯付出努力，同學們會對我另眼相看，不再排擠我。畢竟，誰喜歡跟好吃懶做，成天只會睡覺的懶傢伙打交道呢？
坐在座位上，我努力把睡蟲趕走，拿起書本努力的啃。
鄰座的美欣看見我一副努力奮鬥的模樣，連握在手上的書本，都差點兒滑落了。
我沖她笑了笑，說：「我也要向你看齊噢！呵呵……」
美欣好像沒聽懂我的話，她忙捉緊手上的書本，繼續溫習。反而後座的林恆舉起書本，為我加油。
「謝謝你啊！林恆，我們一起加油吧！」
「我會的，最近的競爭太激烈了，我一定會加倍努力。」他笑笑。
「嗯。」
「對了，老師今天會公佈科學手冊的組別名單呢！」林恆露出一臉期待的樣子。
「噢！手冊喔！我想，應該沒有什麼人想跟我同組。」我的肩膀不由往下沉。
確實，我這人甚麼都不懂，連打字都懶，誰跟我同一組，也挺倒霉的。我想，現在班上的同學一定在很努力禱告。
我望向宇樂，他仍一臉專注地作畫。心想，一定有很多女生期待跟他同一組吧！
「嘿！銀喜，如果我們被編在同一組，我會幫你的！」林恆似乎能看穿我心事般，為我打氣。
唉！還是林恆最好了，他從來不嫌我笨。至少，他能讓我在這間冰冷的課室中，感覺一絲溫暖，雖然那力量很渺小……
結果，剛出爐的名單，換來許多女生對我白眼、咬牙切齒、妒嫉、憎恨……
這些情緒，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在我開始想努力與同學打好關係、想努力發奮的時候，老師又為我投來另一枚導彈？
老師這麼做，根本令我唯一翻身的機會，都幻滅了。
我的科學手冊，竟然要跟何宇樂一起做，老師把我們兩人編成一組！我們必須在老師限定的一個月內，完成長達50頁的手冊。
天！被女同學的妒嫉心淹沒也就算了，我光想到自己每天必須與宇樂朝夕相對，一起討論手冊內容、一起搜尋資料、一起跑圖書館、一起擬定手冊內容……
可是，當我想起宇樂那黑如炭的臉色時，就不敢恭維。
我該如何與他溝通？
被人討厭除了很不好受，連要做一份手冊都難於登天。
「老師，你乾脆把我宰了吧！」這是我在短短五分鐘內，重覆不下百次的句子。
我偷偷看向宇樂，他仍悠哉的在作畫。我瞪著他的背影許久，讀不出他腦袋裡的想法，令我更加納悶。
我開始相信，幸運之神不曾眷戀我。
接過老師擬定的題材範圍時，唯一能給我安慰的，是林恆那雙滿是激厲話語的眼睛。
我把題材一劃為二，一人負責一半，就不會有衝突了。當下，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做好自己負責的一半手冊，才不會害宇樂的科學分數，因為我的爛成品而被拉低了。
我掏出紙張，大概寫下關於手冊工作分配的事項。
下課時，我趁班上無人時，悄悄把紙條塞入宇樂的書包，才鬆了一口氣。我想，宇樂大概也很高興我的安排吧！
放學後，我粗魯地抓起自行車，準備在回家之前，到圖書館找尋參考書，為了我那一半的科學手冊而努力。
怎知，我的自行車頭，又被人緊捉著不放。接著，迎來的是宇樂那張帶著壞坏笑容的帥臉。
是我看錯了嗎？還是他腦袋不正常？他竟然對著我笑，就像當初剛相認的時候。
「你為什麼那麼怕我？」
「我，我怕你？我，我哪有？」我很心虛，明明就是怕，卻打死也不敢承認。
他拿出那張紙條，在我面前晃了晃。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話， 竟玩起傳字條的遊戲？你這麼做，會令別人產生誤會。」他踏前一步，我忙退開一步，與他身體保持安全的距離。
「誤會？！」說的也是，如果這事傳到蘇柳盈耳裡，一定會以為我對宇樂有不尋常的感覺，甚至來找我麻煩。「抱歉，我沒想到這一點。」
「你真的這麼怕我？還是，因為你做了什麼虧心事，怕被我看穿？」此時他的笑容，漸漸成了冷笑，足以把周圍的生物冰凍。
虧心事？虧心事？這三個字迅速在我心裡閃過無數次。
「何宇樂！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的好姐姐，或許你不知道，你平時裝出來的傻氣，掩飾不了你藏在內心深處的心機。」
心機？這何宇樂，我實在越來越不明白他所說的話。
他是在考驗我的智慧和智商嗎？他明知道我不喜歡動腦筋。
「你的一舉一動，離不開我敏捷的觀察。」他又冷笑了。
「何宇樂！你到底想說什麼？為什麼不明說，一直在玩暗示，你明知道我的腦袋不聰明……」
他瞪了我好一陣子，終於，他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轉身踩著自行車離開。是我看錯了嗎？我好像看見他的嘴角，露出了輕蔑的笑意。
再一次被他棄於停車場的感覺，很糟。彷彿他在臨走前，狠狠地踏過我的自尊心。但更糟的是，我發現越來越難介入他的內心世界，他的一舉一止，越來越令我感到疑惑。
我該讓我們之間的僵局，一直持續下去嗎？這問題，我已不止一次反問自己。
我該一直懦弱下去，縱容他一再地傷害我嗎？
我當然不想當懦夫，至少，我已下定決心要改變，變得更強、更有自信，要讓自己生活更有價值。
「何宇樂！我今晚一定要搞清楚我們之間的誤會！」我對著天空大聲嚷著。周圍的同學，一定以為我瘋了。
說我瘋了，倒不如說失控。
確實，我若再跟宇樂如此糾纏個沒完沒了，肯定會發狂。
身為姐姐的我，一定要拿出姐姐的本領來，有誰會像我這般沒出息，一直被弟弟踩在腳底下踐踏的道理？
想當初，我明明跟自己說過，要令何宇樂的生活不好過。可是，現在反而是他令我度日如年，終日忙於揣測他的想法、他的內心世界、他的個性……
我不想再當弱者！
一踏入家門，我氣呼呼地把書包摔在地上，直接踢開宇樂的房門。
「何宇樂！」
我有點不敢置信，我竟然可以如此果斷地闖入他房間撒野。
正在書桌前寫功課的他，也被我突如其來的舉止給嚇了一跳。但很快的，他又恢復冷靜。
「我們可以談談嗎？」雖然我用了懇求的字眼，但語氣可沒那麼客氣。我也學會了他那冰冷的口吻。
「談？」他帥氣的臉，開始有了戒備。
他竟然對我有所忌諱？他還是認為，我會做出傷害他的事？
在他眼裡，我看見了他的不信任。
「宇樂，這很重要。你成天把我當敵人，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對我有什麼誤會了？你究竟對我有什麼不滿，不妨現在攤開來講明，我不喜歡跟你玩捉迷藏，那，那真的讓我很累。」
他的眼睛瞇成一條線，像在打量什麼。
「你到底在懷疑我什麼？你還在怪我，之前害你滾下山坡的事嗎？我已經解釋過了，那只是我的無心之過。難不成你要我發誓不成？爸把你託付給我，我沒把你照顧好，還害你受了傷，或許你生我的氣也是應該的。可是，那件事已過了好一陣子，你一個大男人還這麼小氣不成？你要氣到什麼時候，好歹也有個期限吧？何宇樂，你公平一點好不好？」
我見他沒反應，又繼續喋喋不休，就算他罵我哆嗦也算了，現在不把話說清楚，下回不知要等到何時，我才能搬出現有的這股勇氣。
「我們家就只有我們兩姐弟，雖然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卻形同陌生人，甚至敵人……」
「你說完了沒有？」他突然大聲喝住了我。
看嘛！他的少爺脾氣又發作了，真是怪人！不可理喻！經他那麼一嚷，我也氣了。
「你在搞自閉嗎？難不成你覺得我這姐姐讓你很丟臉？所以才會千方百計的跟我保持距離？你怕別人知道我是你的窩囊姐姐是吧？」
他把手擱在額頭，臉上盡是不耐煩。
「被我說中了吧！無言以對了嗎？我就知道是這樣。」我冷哼了一聲。
「你別再裝蒜了好嗎？你的自以為是讓我很累。記得我說過嗎？你很會耍心機。目前，我需要時間來觀察一些事，你別來打擾我，你這麼做只會破壞我的思路。」
「什麼？！耍心機？我這副德樣也被你說成很有心機？何宇樂，我想你是哪根筋斷了！」
「你很會掩飾嘛！」宇樂又笑了，他的笑容，令人不安。 「不是嗎？打從我搶走你父親開始，你就很討厭我和我媽了，是吧？然後，你開始接近我，想利用我來打擊我媽，逼我們離你父親，是吧？」他的視線，突然鋒如利刀，朝向我臉上割了不下百刀。
他的話，令我的心涼了大半截。
我要趕走他們母女？這念頭，確實曾經從我腦子裡浮現。
他的語氣是如此的肯定、堅決，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動搖。難道，你懂得讀心術？
經他那麼一說，我禁有點心虛的佇立在原地，我想張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眼裡充滿了淚水。
「宇樂，我，我承認一開始，曾埋怨我父親的風流，甚至很討厭你。可是，我不知從何時開始，發覺有個弟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為，因為我在學校不再是一個人。這種孤獨和落寞的感覺，已經糾纏了我十幾年……」說著說著，我竟不謹觸碰藏在心底的痛，那被封閉了很久很久的苦澀。
跟他相處了一陣子，不知為什麼，我沒辦法繼續討厭他，而且經常為了他的冷淡而傷心難過，那種感覺，好奇怪。
想著想著，我的淚不覺間佔據了臉上大部份的面積。
「夠了！任你再說什麼，那也是你的藉口、你的苦肉計、你的計謀，不是嗎？那天，幾乎所有的人都看見了，親眼看見你把我推下山坡。」
「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那只會讓我爸討厭我。再說，我也沒有動機呀！」
「動機？」他無視我寫在臉上的難過和痛苦。「王子，記得嗎？我不用多想，腦子裡很快的湧現許許多多的動機。在你看見我的第一眼，認為我就是你心目中的那個王子，對吧？當你的王子選擇跟你在一起的瞬間，你覺得很快樂，不是嗎？然後，你發現校內的女生都爭著與我交朋友，你在妒嫉，你想把我毀了。所以，你在農場把我推下山坡，在家裡的走廊把我推倒，在我的炒飯裡下泄藥。要不是我及時遠離你，我很難想像，你還想了多少可對付我的招數。」
「什麼？！」我沒辦法理解他的解釋，他竟然說我要毀了他？看來，我們之間的誤會比我想像還復雜。「你誤會了，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也未曾把我們的關係複雜化。那天跟你見面之前，是因為我在班上睡覺時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我夢見了王子，而且，你的出現只是湊巧地令我想起夢裡的王子……」
他打斷我的話，逕自說下去。
「記得嗎？那天在農場，你在我出事之前說過，你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會輕易讓別人得到。當時，我還以為你在開玩笑，沒想到，就在我毫無防備之下，讓你得逞了。」
想不到那句戲言，被他當真了。
我發覺自己被徹底打敗了。聰穎過人的宇樂，可以把許多小細節連在一塊兒，憑著他那過人的天資進行最仔細的觀察和分析。
可是，他完全錯了，完全扭曲了我的用意。
有那麼一分鐘，我無言了。
「怎麼？被我猜中了？好吧！撇開這意圖不說，說回剛才的那個，你家裡突然多了兩個成員，我想，任誰也會高興不起來。你可以做任何事，來把我們母子趕走，不是嗎？所以，你一再的傷害我，希望我媽知難而退，自行打退堂鼓，省去你開口把我們趕走，是吧？」
「既然你這麼認為，已經替我貼上壞人的標籤，那天你就不該救我，讓我被車子輾過，不就皆大歡喜了嗎？」我把眼淚全擦在衣袖，我想，此刻的我比任何時候都還狼狽，一定難看死了。
「這就是我佩服你的地方。一開始，我差點就上當了，可是經過那晚的思前想後，我發現自己忽略了你的能耐，那是你的苦肉計吧？你想以這種方式，重新取得我的信任，然後再胡作非為，繼續你的陰謀。何銀喜，我不會再上當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與你爸相認，是我媽的意思，也是她一直以來的心願，我不想為難他，才勉為其難的搬進來跟你們一起生活。所以，這也不是我的意願，我現在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請你別來打擾。」
「何宇樂，你不能因為小時候被人禁錮的那個陰影，對全世界的女生都筑起一道圍牆吧！你應該勇敢地跨越它，過回正常人的生活……」
「我現在很好，生活過得再正常不過。我想，不正常的人是你吧！」
「這些，就是你拒絕我的理由？好吧！那你就一直這樣認為吧！」我說完，立刻衝出這討厭鬼的房間。在裡頭多花一秒鐘，心裡的痛就以倍數增長。
雖然這一席話，幾乎用盡了我畢生的力氣。至少，我把事情弄清楚了，我不再儒弱，原來再棘手的事，我也可以應付。我想，這是我唯一的收穫吧！
我苦笑著，這是對我自己唯一的安慰吧！
至於宇樂對我的種種誤解，我想也非一朝一夕所能解決。
這夜，我睡不著。收起了悲傷的情緒，我開始思考。
想了很久，我想，我需要振作起來，查出真相。這是唯一能化解我和宇樂之間誤解的方法。
可是，以我這顆還未被開發的腦袋，即使想破頭，也無法想到一些蛛絲馬跡。想來想去，宇樂掉下山坡，還有在家裡走廊摔跤的事，都是因為我的魯莽而造成的意外，這點我很肯定。
唯一的疑點，就是令宇樂泄肚子的原因。
要找出真相，我必須融入學校的群體生活，打好在校的人際關係。我知道，我一直以來很自閉，為了老爸，為了……那個誤會我的弟弟，眼前有再多的障礙，我必須先站穩立場，過關斬將，一步一步往目標前進。
今晚，是我成功的第一步。
改變，將會是第二步。
沒辦法，要改變自己，同學們才願意跟我交朋友。
其實，我的功課也不算太差，母親在世的時候，我成績因為有她的督促，向來名列前茅。母親一離開我，我頓時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支柱，父親為了生活費而無暇管教我，更貼切的說，該是必須兼顧兩個家庭吧！結果久而久之，養成了我好吃懶做的性格。
這問題，只要我稍微努力和多花時間啃書，應該不難解決。
還有一個問題，該是我的外表吧！我開了床頭燈，呆坐在梳妝桌，發現母親走了之後，沒了她那雙可幫我梳理許多髮型的巧手，我就一直披著蓬鬆的頭髮。什麼可愛、漂亮、清秀等讚美的字眼，都與我漸行漸遠。
上課時，我喜歡隨便找了條塑膠圈，把長髮束成一粒粽子，即使在校一覺醒來，也懶得到廁所重新把頭髮梳好。
在家裡，我更隨意把長及腰間的長髮披在肩上。
那校服、校鞋和襪子重覆的穿來穿去，也不願意常點清洗。要不是宇樂強逼我每天洗衣服，或許我現在還是散發著難聞氣味的女生。
其實，這也要怪父親呀！父親為了貪方便，讓我穿著特大號的校服上課，說可以穿到畢業，省下很多錢。結果，連累我這女兒在校被灌上了不論不類的標籤。
好吧！沒了母親的小孩，又有個沒空關心自己的父親，這種日子已過了近4年，是時候恢復正常的生活了吧？
平時趁著周末打工掙錢的我，也有些儲蓄。
明天是周末，我就趁機好好出去裝扮自己吧！我始終相信，愛自己，才配得到別人的愛。
我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露出自信的微笑，從前的何銀喜，很快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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