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13日 星期二

〈愛要當心〉第三章


第三章  「不稱職的擋箭牌」

    巴士上,我雙手環著書包,心裡不停地禱告,希望能盡快抵達有機農場。
    「那個宇樂為什麼叫那個無能的班長坐在他旁邊?」身後有位女生,悄悄與一群朋友在低語著。
    「是囉!我還以為,我們可以趁機跟宇樂多說話呢!那農場少說也要一個小時才能抵達,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跟他培養感情呢!」
    「還不是,現在那個班長坐在那邊,真礙事。」
    「就是,宇樂該不會真的喜歡班長吧?」
    「我也在奇怪呢!我曾經看見他們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好像很親密似的,還一起騎自行車回家呢!」
    「是囉!我也看過宇樂約她去食堂,剛才還聽宇樂叫那班長坐在他身邊呢!」
    「不會吧!」女生的聲音突然高了好幾個分貝。 「宇樂這麼帥,竟然如此糟蹋自己,插在一堆牛糞上。」……
    什麼? !牛糞?她們竟敢說我是牛糞? !他們誤會我跟宇樂就算了,還把我說成牛糞,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去,看來我這班長一天不發威,他們只會把我當病貓看!
    就在我捲起衣袖,準備起身發飆的時候,突然一隻冰冷的手,把我按回了座位。
    「你打算一對五,然後寡不敵眾的,被揍成肉餅嗎?」原本靠在窗口發呆的宇樂,突然冷冷的說,那冰冷的語氣,跟他的皮膚根本就沒兩樣。我是不會逞英雄的打救你。」
    「誰要你英雄救美?你也聽到了,他們說你姐姐是牛糞,是牛糞!」我沒好氣地重覆那兩個噁心的字。他聽了,只是一笑置之。
    「你很悶嗎?所以才在偷聽別人說話。」他又露出那惡作劇的笑容。
    「他們在說我們耶!你看你看!都是你不好,現在害我成為整座校園的公敵,如果我有什麼三長兩短,你的日子肯定也不好過。」
    !你就不能幫幫我嗎?」他壓低聲量,在我身邊輕輕的說。「你以為我每天被那些女生纏著,不覺得累嗎?」
    我半信半疑的看著他那懇求的眼神,不像在說謊。原來,我身旁這位大帥哥也會有害怕女生的時候。確實,除了上課時間,他總被一群的女生團團圍住,有些甚至送便當給他吃。
    我別過臉,不再理他,其實,更貼切的說法是,我被他說服了,不再跟他理論,可是,我為什麼要幫他?他也是我的敵人,我母親情敵的兒子!
    「你知道嗎?我在讀小學的時候,曾經被女同學拐走了。那時候我才三年級,那女生六年級,她說要帶我出去玩,可是卻把我帶到一個礦地,把我關在一間小房間裡,不讓我出來。」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我發現他臉上,隱約露出一絲恐懼,但他掩飾得很好,要不是和他靠得那麼近,應該不容易察覺。
    「我被關在那裡整整兩天,那女同學每天定時為我送食物,但就是不肯放我出去。她說,我長得很好看,她每天看見很多女生望向我,或跟我說話時,心裡難受得要死,所以,她要把我藏起來。」
    「可是,她才六年級,六年級的女生怎會有這種想法?」我瞪大雙眼,覺得不可思議。
    「我媽找我找得快瘋了。後來,我趁那女同學送食物來的時候,趁機逃脫了。」
    「那,那女生後來怎麼了?」我開始感到好奇了,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能讓宇樂的性子跟別人不一樣?他,可能小時候曾經有過很多可怕的經歷,當初才會對我這班長存有敵意。
    「據說她好像被家里人關起來,要把她送去輔導或精神病院之類的,總之我在脫困之後,就沒再見過她了。」
    「是不是因為這樣子,所以你對女生很反感?」我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怎知他又恢復了那副拒人千里的表情。
    「我的好姐姐,我今天說得太多了。」他又把手肘靠在窗口旁,看著窗外怡人的風景。
    「什麼嘛!我、我只是想多了解你,我一下子突然有個跟我一樣大的弟弟,你的一切一切對我來說太陌生了。再說,你要我處處幫你解圍,你也該讓我知道真相,要不,那多不公平。」我說到弟弟這兩個字時,特別小聲。
    「我以為親情就是最好的條件和藉口了。」
    「你這小傢伙……」他那忽冷忽熱的表情和態度,快把我惹毛了。
    「因為,她們想約我出去。」他又突然拋下了這句話。之後,任我再問長問短的,他再也沒開口,真鬱悶。
    女生想約他出去,他為何那麼怕?處處逃避她們?
    我回想他剛才的故事,原來……哎!我怎麼那麼笨!其實他已經把答案告訴我了,就是那個故事,令他對女生有恐懼感吧!怪可憐的宇樂,可能那件事已對他構成陰影,所以才希望我這姐姐能成為他的保護盾,替他擋開那些女生。
    或許因為這樣,他才不讓我公開我們的姐弟身分吧!我邏輯的分析著,應該不會錯。想著,想著,我禁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原來,我這班長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噢!
    至少在宇樂眼裡,還有那麼一點用處的啦!呵呵……

    到了農場,宇樂一直拉著我跟他一塊兒走,如有女生上來搭訕,他以需要專心做筆記為由,拒絕與她們說話。
    想不到,跟大帥哥走在一起,看著女生們嫉妒得要死的表情,竟如此快活。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宇樂他一路上保持沉默,我都快悶得發慌了,他始終不發一言。可是,當我稍微離他遠一些,他動作倒也很敏捷,立刻把我拉回他身邊。
    「何宇樂,爸沒我提起你是啞巴的事。」我忍無可忍,終於還是很沒風度的開口諷刺他。
    「他也沒跟我說,你很喜歡說話。」
    「我承認,我很喜歡說話。我們換個話題吧!過去幾年,你和小媽在哪裡生活?」與其說想了解他,倒不如說想打探他和小媽的事,之前他是否跟我一樣,完全沒察覺對方的存在。
    「在三年級之前,一直在這座城市裡生活。發生拐帶事件後的半年後,媽帶著我到澳洲生活。」
    「澳洲?!就只有你們兩個?」我的眼珠差點掉下來。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而且是個非常遙遠的洋人國家。
    他沒回答,只是笑笑。
    「那時候為什麼要離開?然後,為什麼又跑回來?」我又問。其實,我是想叫他索性別回來,至少我現在可以獨霸我父親,甚至無需與他分隔兩地。
    「那時候……發生了一些事。」他搖搖頭,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無踪。「別再問了,我不想說。」
    為什麼不想說?也許,他不想再憶起過去的辛酸,甚至不愉快的回憶;也許,他想隱瞞一些事。
    儘管我好奇得很,但我沒再追問下去,我原本就對他的過去提不起多大興趣。
    我偷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低著頭,不讓旁人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一時之前,我心裡湧現極大的罪惡感:我是不是不該問起他和小媽過去的事?
    我可以理解,一個沒有丈夫的女子帶著兒子一起生,大家會如何看待她?說不定,她因受不外人的奚落或嘲笑,逃到國外去。
    糟糕!我自知理虧,識相地閉上嘴巴。而且,我發現自己開始同情宇樂的遭遇,甚至願意把一半的父愛分給他。
    我偷偷看向身旁的他,發現他連側臉都那麼好看,只是表情有些冷酷。奇怪,前幾天他還那麼地親切,怎麼現在彷彿成了另一個人似的?眼神也有些深邃,令人難測。
    「我媽她……不想破壞爸爸的家庭。」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吐出這句話,然後對我淒然一笑。
    原來,是真的。
    原來,是我錯怪小媽和宇樂了?
    說不定,是爸爸拿出上次求我的「本領」苦苦哀求小媽,小媽才決定跟爸爸再續前緣吧?
    那麼,我是不是該卸下我對小媽,甚至宇樂的敵意?
    想著、想著,稍微不留神,又差點跟丟了。
    突然,宇樂那強而有力的手,很用力的捉著我手臂靠向他。此時,我和他的距離只有幾公分。
    糟糕,被他捉著的手在發熱,他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我看著他,他目光鎖著前方,目無表情。
    我帶著有些僵硬的腳步,繼續往前走。可是,心底浮現出一個很奇的感覺,像吃過糖果般甜絲絲的。

    我們繞著菜園觀察了一個小時,大家的筆記也寫得差不多,老師指示我們換上運動鞋,準備越過菜園後的森林,到山頭另一邊的果園考察。
    我們紛紛拿出隨身攜帶的運動鞋,隨意坐在大石上換上運動鞋。我見宇樂正聚精會神的綁鞋帶,彷彿仍在意我們剛才的談話內容,所以想說些話來取悅他。至少,若他能恢復笑容,我心裡會好過一些。
    「帥哥,你綁鞋帶的樣子很好看。」
    「什麼?!」宇樂東張西望,不確定我是不是在說他。
    「在說你呀!」
    「你想贖罪?」
    「剛才,我不是有意的。」我見他終於肯開口說話,忙賠個不是。
    「我知道,你不會用這種方式來傷害我的。」
    「宇樂,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呢?萬一,我也很喜歡綁架帥男呢?」我又不住想對他惡作劇。
    他看著我那毫無心機的笑容時,馬上笑了起來。
    「我料你也不敢這麼做,我要是少了根頭髮,我媽不會放過你的。」
    什麼? !竟敢恐嚇我,我不忿地露出猙獰的表情說:「其實你一點也不了解我,我也是帥男殺手,我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會輕易讓別人得到的。」
    他沒回答我,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連個笑容也不拋給我。在綁緊鞋帶後,他很快就從我身旁消失。
    !等等我!」我怕跟丟了大隊,忙追上前去,哪知眼前的山路崎嶇不平,我跑沒兩步,笨重的身體開始失控,從後撞上剛步入森林的宇樂,然後趴在泥路上,沾了一身泥。「啊!倒霉倒霉!」我還來不及喊完,突然身邊的女生開始尖叫起來。
    「老師!不好了!何宇樂被推下山坡了!」
    「什麼?!宇樂被推下山坡?!」我不顧身上臟兮兮的泥土,忙爬到女生所指的山坡,發現他真的倒在斜坡下呻吟。雖然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額頭上鮮紅的血可是再清楚不過,他受傷了!
    「宇樂被班長推下山坡了!」
    我嚇得呆坐在那裡,老師和同學頓時亂成一團,救人的救人、尖叫的尖叫……

    宇樂在受傷後隔天,向學校請了假。
    他除了額頭被石頭破,縫了好幾針,身體多處也被野草和石子割傷。我想,他頭上的傷應該很痛吧!
    他昨天從醫院回家之後,睡了整個下午,甚至整個晚上,直到我今早上學時,還沒醒過來。
    我很奇怪,他不餓嗎?
    我今早離開之前,還為了他做了一些三文治,放在餐桌上。
    在學校上課的時候,可說渡日如年,我發現老師今天講課的動作很慢,噢不!該說是時間過得很慢。我心裡一直有股迫不及待的感覺,很想立刻衝回家去,看看宇樂的傷有沒有好一點。
    整個早上,我腦海裡一直浮現他那和藹的笑容……

    放學後,我連午餐都忘了吃,立刻跑回家去,急切的找尋他影子,是關心他嗎?我已沒時間去思考這問題。
    當我發現他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時,我鬆了口氣,看樣子他應該已無大礙了。
    「宇樂,你還好嗎?」我推了推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節目的宇樂。
    「你別管我,我不需要人陪!」他頭也不抬說,而且聲音冷得足以冰凍整個客廳。
    「你到底怎麼了?你該不會是撞壞腦袋了吧?」我忙丟下書包,摸摸他的頭,他抗拒地,迅速把我的手拽開。雖然他視線從未離開過電視機,但我看見他臉上閃過一絲厭惡。
    「別碰我。」
    是我看錯了嗎?那是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從他臉上捕捉到的噁心表情。
    他,又開始討厭我了嗎?
    「宇樂……」
    「你別裝著一副很委屈的樣子,你做了什麼,自己心裡頭明白。」
    「宇樂,你該不會跟其他人一樣,以為我是故意把你推下山坡的吧!你是我弟弟,我怎會對你做出這種事?如果有選擇,我寧願受傷的人是我,至少,我心裡頭會好過一些。現在看你傷成這樣,我也很內疚和難過……」我的話還沒說完,眼淚已在眼眶裡打滾,他怎能誤會我想傷害他呢?
    「總之,從這一刻開始,請遠離我。」他邊說邊站起身。
    「遠離你?!你把我說得好像病毒般,你真是怪人!」
    「你太吵了。」他說完,開始走向他睡房。
    什麼? !還嫌我吵?真是莫名奇妙!
    喂!何宇樂!你給我站著!你說話總是說不一半不說一半,為什麼就不能把話說完,讓我們好好解決這件事?」
    他不理我,腳步也越走越快。我一急,忙快步追上前去,怎知,腳下不知何時滾來了一粒籃球,不偏不倚地把我絆倒。「啊……」
    我眼見自己可愛的臉就快與地板親親,慌亂中忙往前一抓,好像捉到了柱子,才不致於破相。
    可是,當我的身子安全著地時,前邊卻傳來一陣結實的碰撞聲。
    我抬起頭,發現宇樂又不知怎地躺在地上,緊捉著自己胳膊縮成一團,臉上盡是痛苦的表情。
    「宇樂!你怎麼了?」
    「你幹嘛捉我的腳?!」他咆哮。
    「啊……腳!」我定了定神,才發現我雙手正緊抱著他雙腿,天!那柱子該不會就是他的腿吧?他再次因為我,而摔跤了?
    「宇,宇樂,你別嚇我,告訴我你哪裡受傷了?」我忙放開他雙腿,跑去他跟前,打算扶起他。
    「該死!別碰我!快打電話叫救護車!我的胳膊脫臼了!」
    「脫臼?!」我大喊。
    天!我又惹禍了。我見他額頭冒出很多汗,心想他一定痛死了。我不敢再招惹他,立刻給醫院打電話……

    整整一個星期了,宇樂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更別說找我一起吃飯或一起回家。
    上課時,他那迷人的眼睛不再朝向我這裡看。
    失落的感覺彌蔓我全身,原來被人討厭,是那麼地難受。
    想當初,我曾經那麼地討厭他,與他勢不兩立。
    這不是我想要的嗎?要他討厭我,甚至跟小媽一起離開家裡,把父親還給我。
    但為什麼我心裡竟然會莫名奇妙地難過?
    想不到,現在換作自己被何宇樂冷落,心裡竟然比起被同學們冷落的感覺,更糟,像被人捅了一刀。
    「何銀喜!你有病!」我不知已在心裡罵了自己多少遍。
    唉!連續兩天害他受了皮肉之痛,我不敢再大大方方的看著他,只能躲在書本里偷偷瞄他,看他在做什麼、跟誰聊天、會不會悶壞了……
    我發現,蘇柳盈幾乎每天到我們班報到,跟宇樂還聊得蠻開心的。除了她,我沒看見其她女生出現。
    而且,宇樂跟她聊天時,臉上不再浮現抗拒的表情。
    或許,她已取代了我這防護盾的角色吧!心裡又浮現檸檬酸的感覺,我該任由我們的關係惡化和繼續僵持不下嗎?
    我很努力地說服自己,姐姐的責任就是要照顧弟弟的呀!萬一,那蘇柳盈對宇樂有非份之想,做出一些傷害他的事……
    不行!我絕對不能再讓宇樂受到任何傷害,他那天告訴我那個不愉快的經歷,絕對不能再讓它重演。
    沒想到,他小時候那個不愉快的經歷,竟激起我對他的保護欲。
    是瘋了嗎?不,我沒瘋,只是我的個性太草率,沒有立場,連一點小事也沒法站穩立場和做出果斷的抉擇。
    我偷瞄了宇樂一眼,宇樂在面對蘇柳盈時,已脫下冷冽的面具,對她展現原本只屬於我一個人的笑容。我無法移開投向他的目光,我發現自己越陷越深了。
    算了!好煩,我抓著我那頭凌亂的長發,把整張臉埋入課本里,什麼都別想,讓自己腦袋好好休息吧!
    可是,無數的酸意無聲無息地襲向我,我的心就快被源源不絕的醋意給腐蝕了。
    心,很悶很難受。

    下課鐘聲一響起,我立刻在第一時間衝到食堂,匆匆地餵飽自己,然後悠哉地坐在食堂的餐椅上喝著汽水,欣賞著這個小小屋簷下人聲鼎沸的熱鬧景像。
    一個人的時候,只需管好自己的事就好,高興的時候可以獨自呆在食堂用餐,偷偷捕捉同學們狼吞虎咽的表情。
    在家裡,曾經我也是一個人過,可以那麼隨心所慾和無拘無束地過好一個人的生活,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視、一個人做功課、一個人開心、一個人難過……四年來,我都是這樣子過。
    可是,現在不一樣,我的生命裡除了父親,還闖入了一個陌生的弟弟,不,該說是性情古怪的弟弟。或許,該是說我對他有特別感覺的弟弟……
    他曾經那麼地令我討厭,又那麼地令我……有種想保護他的奇妙感覺。
    曾經有那麼幾天,我開始意識,無論我在家里或學校的生活,已不再是一個人。但是這感覺並沒持久,現在,我又成了落單的人。
    雖然如此,我反而覺得更輕鬆,我這人原本就不喜歡在肩膀扛上任何責任,因為我不喜歡自討苦吃或自找麻煩,現在這種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感覺,很不錯啊!
    我不由苦笑,這是我安慰自己的方式嗎?
    在這裡坐了好久,都沒看見宇樂來食堂醫肚子的影子。
    我的腦袋,又不知不覺飄回了課室裡。
    就在那麼一瞬間,我又很沒出息地投降了,我實在沒法忍受讓身體帶傷的他捱餓,立刻衝到了櫃檯,搶購數包炒飯和汽水。那時候,我不知罵了自己多少遍的沒出息……
    我戰戰競競地跑回教室,盡量以最自然的表情出現在宇樂身旁。
    「別只顧著說話,吃點東西吧!」我擺下兩包炒飯和汽水,再以優雅的動作再返座位做功課,連宇樂眼前的蘇柳盈也看傻了眼。
    我盡量不去打量宇樂的表情,但我眼角捕捉到了他在慢慢享用那些食物的景像,我嘴角偷偷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間中蘇柳盈離開一陣子,在宇樂吃完東西後,她又回來了。
    眼見宇樂吃完我買回來的東西,我心裡很是高興。怪了,我為什麼會突然感到開心呢?可能,害他受傷的罪惡感,已被扯去了一大塊吧!

    上完數學課之後,我在林老師吩咐下到辦公室搬作業簿及整理一些作業。當我重新回到班上時,卻不見宇樂的影子。
    可能是上洗手間吧!
    可是,又一節課過去了,我開始覺得奇怪,宇樂怎麼還沒回來?
    突然,我看見訓導主任走進來,向歷史老師說了一些話之後,快步走到宇樂的座位取走他書包後,即匆匆離開。
    「我們繼續上課吧!訓導主任會立刻把何宇樂同學送入醫院打點滴,可是大家別太擔心,他只是嚴重脫水,不會有危險的。」
    打點滴? !宇樂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班上的同學好像都知道事情的原委,唯獨我被蒙在鼓裡?難道剛才我只是稍微離開一陣子,宇樂又受傷了?
    「老師!請問宇樂同學怎麼了?因為我剛才去了一趟辦公室,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我站起身,忙在老師繼續講課前,倒出我心中的疑問。
    老師見我一臉緊張的模樣,也沒為難我,只是淡淡的說:「聽訓導主任說,他原本只是輕微的上吐下泄,可是被送入醫務室之後,情況越來越嚴重,所以訓導主任擔心他脫水情況越來越嚴重,只好把他送院。」
    「老師!我可以去醫院嗎?」我心裡滿是宇樂的影子。他最近怎會這麼倒霉?接二連三的遭遇不幸。突然,我很想到醫院確定他情況到底有多嚴重?
    「何銀喜同學,你以為現在已經放學了嗎?訓導主任在確保他安全之後,會把他送回家,這事無需你操心。好了,這件事就暫時打住,我們繼續上課。」
    「是,老師。」我自知理虧地坐下來,老師說得沒錯啊!我在老師和同學面前,與何宇樂只是同學關係,憑什麼可以早退,到醫院探望宇樂?

    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學,我忙以最快的速度騎車回家。
    我悄悄打開宇樂的房門,看見他雙眼緊閉地躺在床上。那帥氣的臉了無生氣,而且蒼白得很,被折騰了好幾個小時,他一定累壞了。
    就在我躊躇著是否要進去時,宇樂突然睜開他的大眼,把我嚇了一大跳。
    他一見我出現於門口,臉上寫滿不高興的神情。
    「出去。」他重新閉上眼睛,左手握成拳狀輕敲著額頭,很明顯在下逐客令。
    「宇樂,你吃壞肚子了嗎?為何這麼不小心呢?」雖然害怕他的拒絕,但我還是鼓起勇氣,說出這些關心的話。
    「出去。」他又重覆了剛才的話。
    「宇樂……」
    「請不要再露出這種表情好嗎?」他有氣無力的說。我想,如果換作是平時,這些話肯定是用喊出來的。 「我不想再看見你這貓哭老鼠假慈悲的表情,出去!」
    「何宇樂!你該不會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吧?」我衝進房間,不可置信地說。
    「我因為吃了你送來的炒飯,身子才會不適,你說,如果不是你,會是誰呢?」他緩緩地坐起身,身子看起來虛弱極了。他撥開有些凌亂的頭髮,露出了不屑的笑容。「何銀喜,我何宇樂不是傻子,原本我想開始相信第一和第二次的意外,只是你的無心之過,我開始想原諒你,不再計較。可是,事實證明我之前的想法是錯的。我不確定你一整個星期不來吵我,是不是想削減我對你的疑心,然後再請我吃頓下了藥的炒飯,讓我防不勝防的中招。」
    「何宇樂!你竟然這麼認為,認為我想害你?我為什麼要害你?」我又開始想抓狂了,我請他吃炒飯,是因為怕他餓著了,他竟然說我存心傷害他。
    我的心,突然之間感到莫名的悲憤,眼淚不由主地掉了下來。
    怎麼了?我竟然為了這混蛋哭了?母親離開我的時候,我因為相信她會到極樂世界去,所以我都沒哭。
    現在,我竟為了這個才相處了不及一個月,以及冤枉我的混蛋弟弟流淚?
    我看見宇樂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和痛苦的表情,但很快又被冰冷的表情給取代。
    「出去吧!我不想跟你吵。」
    我還想爭辯下去,宇樂已轉過身。
    帶著受傷的心,我掉頭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我決心要把宇樂永遠逐出我的生活!這性格怪異、冷酷、野蠻的弟弟,我再也不理他了!
    可是,心好痛呀!為什麼會這樣?
    摀著胸口,我猛地吸氣,才能減緩那刺骨的疼痛感。
    嗚……臭宇樂!從這一分鐘開始,我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又過了一個星期,我似乎快把宇樂當成了透明人,我盡量不把目光移向他,他似乎也從來沒把視線停留在有我的地方。
    在班上,我恢復了睡懶覺的習慣,而且睡得比以前更多,連整個星期的測試,我也懶得去溫習。
    結果,當成績單出爐時,毫無意外的,我考了最後第五名,其中有超過一半的科目不及格。
    這可說是我有史以來,成績最爛的一次。那該死的宇樂,竟把美欣拉下馬,考獲第一名。
    原來,宇樂成績這麼好,一般人常認為,成績好的學生,性格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樣。原來,他那古怪的性格不是完全沒根據的。
    我大概可了解,也許他早就發現我成績不好,所以才不理我的吧?至少,那蘇柳盈,少說在班上也是成績數一數二的學生。
    由於林老師有個「傳統」,凡在任何考試中考獲最後五名的同學,必須在辦公室前罰站兩個小時。
    很不幸地,我入榜了。
    天氣熱得要命,我跟班上4位同病相憐的同學一起在悶熱的辦公室前罰站,站得汗流浹背也就算了,肚子還在咕咕咕的叫個不停,真丟臉。
    好不容易撐過了一個小時,我可憐的小腳已開始酸痛,站在那裡一個小時動彈不得,實在辛苦,早知道我在考試時稍微啃一啃書本,至少考了倒數算起第六名,還可逃過這一劫。
    偏偏在我最狼狽的時候,我發現宇樂和柳盈的影子,朝向這裡走來。
    柳盈在經過我身邊時,還意停下腳步。
    「我還是第一看見班長被老師體罰呢!這是多丟臉的事。」
    有那麼一瞬間,我發現宇樂臉上浮現憐憫的表情。
    彷彿發現我在看他,他忙別過頭去。
    什麼? !她說我丟臉? !我都還沒想好反駁的話,她又對著我開砲:「聽說你們級任老師會撤換你們班的班長,你就好自為之吧!呵呵!」
    撤換班長?
    林老師要把我撤換?突然之間,引領我在黑暗中行走的燈光熄滅了,我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完全看不清方向。
    好嘛!先是被宇樂誤會,接下來是考試不及格、被體罰,現下,連班長的職位也不保了? !
    在我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柳盈和宇樂已走得老遠。
    此刻,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想好好的大哭一場。
    跟我一起被罰站的同學們聽見了蘇柳盈的話,竟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來。
    我用手背拭去臉上的淚,心,像被刀割傷一般,只有痛的感覺。
    難道,大家都這麼討厭我嗎?我只不過是一個再也平凡不過的女生,我也希望有朋友陪著我一起讀書、一起玩樂,渡過愉快的求學生涯。
    更令我傷心欲絕的是,連宇樂也把我視為空氣。
    嗚……明明說好不理他了,為什麼當他不理我的時候,我會難過得想哭呢?
    在我模糊的視線中,突然出現一隻握著一包紙巾的手。
    「宇樂?」
    「拿去,趕快把眼淚擦乾,你這模樣太丟人了。」他把紙巾塞給我之後,就匆匆離開。有那麼一秒鐘,我捕捉到了他有些失措的臉色。
    「我丟臉,關你什麼事?!」我朝他背後大吼,負氣地把紙巾丟在地上狂踩。他仍舊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直至消失於轉角。
    「何銀喜!叫你罰站,你卻在大吵大鬧,跟我進來辦公室!」我未從失落的情緒中恢復過來,林老師的聲音就像炸彈般,在我身旁炸開來。
    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完了!
    結果,我被林老師加罰了一個小時。
    何宇樂!又是你的錯!
    我徹底地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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