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14日 星期三

〈折翅後的翱翔〉第七章

神秘男人的面紗

偌大的公寓,寧靜得可怕。

獨自面對四面空無一物的牆壁,費優津耳際一直在翁翁作響。

她不確定過去幾天自己是怎麼撐過來的。她隱約記得自己大部份時間蜷縮在殘留著容澤杏餘溫的床褥,呆呆想著他的一切。

自從兩天前撥了通電話到桂亞咖啡小屋之後,費優津已下定決心要徹底把他忘記,所以她已兩天足不出戶,吃不定時,有時甚至一整天都沒東西墊胃。

她以為可說服自己忘記即將要跟尤奈美結婚的容澤杏,但她錯了。容澤杏溫柔的臉龐無時無刻地出現在她腦海裡,不管她怎麼努力,都無法把他拽離腦袋。

最近兩天,對容澤杏排山倒海的思想,嚴重沖淡了她食慾,已餓了兩天的她,身體非常虛弱。

在心系容澤杏同時,懸在半空和緊繃的心也從未有歇息和喘口氣的空隙。

瞬間失去依靠的她,恐懼的情緒又不覺間爬滿她心房和思緒。她,又恢復了一個人孤伶伶的窘境,蜷瑟幽室咀嚼孤寂和心膽懼裂的滋味。

入夢的時候,她夢見父親和母親聯手欺凌她,甚至撕碎她身上的衣物。她不依、她極力反抗,卻被父母毆打得頭破血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遠處的大哥哥,牽著尤奈美的手,兩人四目相投,含情脈脈地凝望著對方,把渾身是血的費優津視作透明的空氣。

「大哥哥……」氣若游絲的她用盡力氣,朝大哥哥求助,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後,竟狠心地轉身,與尤奈美十指緊扣地遠離她視線……

已忘了有多少次,她一直重覆夢見相同的夢境,然後在歇斯底里的哭喊聲驚醒。

「不……不要丟下我,大哥哥,你走了我怎麼辦?」回憶仿佛回到十二年前的醫院似的。十二歲的她坐在病床上期待大哥哥會回頭,把她帶入懷裡,用很輕很溫柔的聲音承諾,他不會離開她半步,他不會丟下她一個人不管。但事實終究是殘酷的,他走了,徹底地離開自己……

已經一個多月了,誤把尤奈美當成自己來強暴的神秘男人,至今音訊全無。她不確定父母是否已發現自己擺了烏龍,所以擔心被捉進牢裡的他們,現在正忙著四處躲避,依然過著猶如過街老鼠的生活。

不過,那只是她的猜測。說不定,父母親因為她搬了地方,又辭去工作,而且成日躲在公寓裡,所以斷了一切可找到她的線索。

對了,就這樣躲著,父親和母親就不會找到她,她的處境就安全了。雖然心裡不斷如此安慰自己,但她每天仍活在心驚膽戰的緊張情緒當中。

她忘了時間,搞不清現在到底是黑夜還是白晝,兩天來沒東西裹腹的她竟感覺不到飢餓。

此時恍如一尊易碎陶瓷娃娃的費優津蜷縮在床上,臉上未乾的淚痕更突顯她的徬徨無助。

忽然,公寓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她嚇了一跳,全身僵硬,是父親或母親嗎?還是那個神秘男人?

她捂著耳朵,不去理會那擾得她心煩氣躁和心驚膽戰的敲擊聲。

可是,那聲音沒有因此而消失,反而越來越大聲。

「優津!是我!」是容澤杏的聲音!他來這裡干什麼呢?他不是就快與尤奈美結婚了嗎?難不成他仍對她藕斷絲連?

她心裡不由主地感到一陣竊喜,好想立刻奔上前去打開張扇門,只要打開它,就能看見自己牽腸掛肚的容澤杏。

可是,她的笑容只維持了三秒鐘,很快的,她的理智阻止了她繼續往前走。

她不允許自己再抱持任何希望。

此時的門外又傳來了容澤杏焦慮的聲音。

「優津!你別嚇我!你還好嗎?」門外的容澤杏以為費優津出事了,剛才他才跟保安叔叔打過招呼,他說費優津已經好幾天沒出門了。

費優津依然保持緘默,她心想,只要再多忍一會兒,容澤杏就會自動放棄,自行離開。但,她太低估容澤杏的決心了。

沒有回應?她該不會暈倒於屋裡吧?真該死,他不該這麼多天不來找她的!一心只想確定費優津安然無恙的他心急如焚,竟使勁地朝牢固的木門撞去。

她沒想到容澤杏還真的在撞門。她擔心大門被撞壞了,房東怪罪下來可不好說話,而且她也不希望容澤杏把他倆之間的事鬧得路人皆知,她立刻衝上前去打開門鎖。

門一打開,容澤杏立刻衝到她跟前,二話不說的把她拽入自己懷裡,用力抱緊她。「你嚇死我了,為什麼這麼慢才開門,我以為你出事了……」他夾帶著緊張的溫柔聲音,在她耳際響起。

才幾天不見,他已經被思念的狂潮淹沒,差點溺斃了。

他用力地把費優津拽入懷裡。抱著她,心裡才感到踏實。

「優津,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費優津感覺到了容澤杏灼熱的氣息,她本能地推開他,她不能再眷戀於容澤杏的愛情當中,因為接受得越多,她越是沒有把握在他和尤奈美結婚之後,瀟灑地忘記他。

「不要,容澤杏!別這樣!你就快跟尤奈美結婚了!」她心急如焚的怒喊。但她的決心,因為他的激動而濒临被擊破的邊緣。

結婚?他苦笑,她發現了嗎?

這幾天,他不惜請了假,好好地觀察尤奈美的情況,再趁機向尤奈美提起取消婚禮的事,沒想到她竟然在他面前激動得暈倒了。

在醫院醒過來之後,她仿佛患了失憶症似的,完全不記得容澤杏曾經向她提起過的事,又興致勃勃和充滿活力地繼續籌備兩人的婚事。

尤奈美的情況令他苦惱不已,他卻也不敢再作第二次嘗試,他努力擠壓著對費優津的思念,暫時靜觀其變,再想想其它可行的方法。

事情還沒解決,思念和記掛費優津的思潮愈犯嚴重,他才會直奔費優津的公寓一解相思之苦。沒想到紙始終包不住火,他與尤奈美的婚事終究傳進了費優津的耳裡。

一股害怕失去費優津的情緒瞬間浮現,他一想起萬一自己與尤奈美的婚約沒法解除,就心寒不已。他失控地把費優津的雙手反扣在身後,用盡力氣的吻她。

大驚失色的費優津已兩天沒吃東西,根本使不出力氣與容澤杏對抗。

「住手!容澤杏!」

「優津,相信我,我愛你,之前答應跟尤奈美的婚事,是有苦衷的。」

「苦衷?夠了!容澤杏!」她怒喊。「我不想再聽,騙人!一切都是騙人的!」

「我愛你,這是我的真心話!」已被思念和憤怒沖昏了腦的容澤杏無視她的怒氣,他要以他的柔情來融化她的鐵心,卻不小心用力過度,扯裂了她袖子。

「不……」她絕望的哭喊,布料被撕裂的聲音,瞬間把她帶回了十二年的老家裡,那時候的母親,也妄顧她的懇求、她的哭喊、她的掙扎……狠狠地把她的衣服撕成碎片,準備把她推入地獄裡。

費優津感覺自己的身軀墜入了深淵的無底洞,仿佛即將重新回到那個地獄式的過去。

「啊……不,不要,快放開我……求你……不要……」她忽然陷入歇斯底里,不斷哭喊。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用力的推開容澤杏,然後拉緊身上的衣服,蜷瑟在牆角激烈的發抖,兩眼無神,瞳孔頓時失去了聚焦,空洞得可怕,令人懷疑她的靈魂已被拽離身子……

容澤杏在她充滿恐懼的臉上,仿佛看見了十二年的那個女孩。

真該死!他對費優津做了什麼?

他愣了好一陣子,才如夢初醒地用力抱緊費優津。

「優津!你怎麼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對你,我是那樣的愛你,那樣失去理智的想佔有你,我,我剛才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對不起!你快跟我說話!費優津,你說話呀!」

容澤杏的道歉並沒喚回費優津的靈魂,反而把她刺激得大喊大叫,反射性地拍走容澤杏的手。

「你走開!放開我!放開我!嗚……」她的身子緊黏牆壁,盡可能把自己蜷縮成球狀,準備把自己推入牆壁,結實地藏起自己身子。

太像了,她恐懼的表情,跟十二年的女孩太像了。他不知罵了自己多少回。

「優津,你別嚇我……」容澤杏心裡後悔不已,他朝她伸出雙手,她卻把他當成怪物,退後,再退後。

「嗚……別碰我!不要……」她不斷地拽著身上的衣服,拉緊,再拉緊,薄弱的布料就快被她扯破。

容澤杏見狀,立刻脫下外套,往她身上套去。

「啊……你想干什麼?!放開我……」容澤杏企圖為她披上外套的動作,令她回想母親伸出利爪,瞪著猙獰的大眼撲向她身子的那一幕,被她緊揪的上衣最終經不起她驚人的力道,「撕」一聲變成了破布。

「啊……」再度傳來的撕裂聲令費優津幾近陷入瘋狂。

心力交瘁的費優津經不起過往悲劇的襲擊,最終完全失去了意識,暈倒在容澤杏懷裡。

「優津!」

♥ ♥ ♥

凝望病床上的費優津,容澤杏越想越不對勁。

費優津蜷瑟在牆角發抖的情景,仍不時刺激著他大腦的神經。

太像了,那時候她臉上恐懼的表情,跟十二年前的那個女孩太像了。

費優津為什麼會突然像受到天大的刺激般露出恐懼萬分和心慌意乱的表情呢?剛才因擔心她一再受到刺激,他一直忍著不問,畢竟她那歇斯底里的表情,任誰看了都覺得害怕,像中邪或著了魔似的哭喊,仿佛失去了自我般。

而且,當他追問關於那個強暴尤奈美男人的事,她百般的迴避的態度,他豈不知道呢?為何說起那男人的時候,她欲言又止,她到底在刻意欺瞞些什麼呢?

忽然,他想起了公事包裡的那個錢包!

他立刻跳進車裡,從公事包裡掏出那個錢包。他打開錢包,抽出證件,發現證件裡的男人已經五十餘歲了,費優津怎會跟個中年男子有什麼關係呢?除非……他看看證件上的名字,費健億……他也姓費!他的一顆心頓時涼了半截。

想罷,他立刻掏出手機,打電話給一名任便衣警探的老同學陳榮……

♥ ♥ ♥

傍晚時分,辦公室裡的空調被調至最低溫,容澤杏的秘書為他端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時,寒风侵肌的冷空氣把她凍得牙齒「咯咯咯」作響。

惟不時在辦公室踱步的容澤杏心裡煩躁不已,目光不時瞄向辦公桌上的手機。異常操心和憂鬱他的額頭還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索性鬆開綁得他快窒息的領帶。

他把費健億的證件送到陳榮所屬的警局已快一天了,他不記得自己撥了多少通電話給陳榮,對方一直推說再多給他一些時間,最後索性連電話也熄了機,令心急如焚的容澤杏暴跳如雷,卻也奈何不了陳榮。

不覺間半個小時又過去了,容澤杏再也按捺不住,甩了領帶準備直搗警局,把陳榮揪出來。可是,手機不偏不倚在這個時候響起了。

「澤杏,抱歉,今天臨時要處理的案子很多,讓你久等了。」電話另一頭傳來陳榮沉穩的聲音。

「廢話少說,怎麼樣?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那個人,到底是誰?」他一抓起電話,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題。

「電話裡不方便說話,過來警局吧!」陳榮說完不等容澤杏回答,已俐落的掛了。

聽筒傳來「嘟嘟嘟」的聲音,換來容澤杏一連串咒罵。他筆直地衝出辦公室,途中還撞倒了擋在前頭的侍應生。

才短短十五分鐘內,容澤杏已出現在陳榮眼前。

「澤杏?以前約你打球或喝酒,你從來不曾準時赴約。」坐在辦公桌前的陳榮瞄了一眼腕錶,把容澤杏焦慮的表情盡收眼底,臉上泛著濃濃的笑意。「對了!我差點忘了恭喜你呢!就快當新朗了哦!沒想到,你和尤奈美兜了這麼大的圈子,最終還是選擇走在一起。」

「嗯。」容澤杏看透眼前的陳榮在惡意整他,仍沉住氣地露出苦澀的笑,心不在焉的答腔。

他心系的,始終是他拜托陳榮調查的那件事,那個叫費健億的男人。

認識多年,他了解陳榮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也不敢太放肆,對於陳榮的調侃只是敢怒不敢言。

「你給我的那個證件,我查過了,這個人是個通緝犯。」陳榮故意吊容澤杏的胃口,換來他一陣緊張。

陳榮跟容澤杏猶如出生入死的兄弟,但他仍首次看見容澤杏失控的拽露其真實的情緒。

「你為什麼會忽然想調查這個人?」見容澤杏憂心忡忡的樣子,陳榮相信此事肯定非同小可,也不好意思繼續挖苦他,一臉正經的「審問」他。

「這個錢包莫名奇妙的掉在我的公寓裡,我並不認識他,我擔心這個人意圖不軌,所以只好拜托你調查他的底細。」

「你不打算備案嗎?至少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還能循著這條線索追蹤這個人。」陳榮吃笑地說。

「陳榮,別再耍我了,你就開門見山的說吧!你說這個人是通緝犯,他到底犯了什麼罪?」他開始感到緊張,通緝犯唄!一想起費優津竟然跟這樣子的爛人有關係,他就放心不下。

「你等等。」陳榮打開一個厚厚的文件夾,上面已布滿一層暗灰色的灰塵,顯然已被置放於警局的資料庫多年了吧!

「他有虐待女兒的嫌疑。」

「虐待?!」這個該死的男人竟然有暴力傾向?可憐的尤奈美……咦?等等!費優津怎會跟一個通緝犯扯上關係?而且還有女兒!是個有婦之夫!

「沒錯,十二年前,有個十二歲的女孩被送到了警局,她全身上下都是駭人的傷痕,警方懷疑她被家人虐待,打算上門逮她父母查辦,沒想到女孩的父母相信已畏罪潛逃,十二年來不知藏匿在何處。」陳榮專心地閱讀文件上的資料。

「唉!這真是個家庭悲劇,那女孩被送進醫院治療時,從來沒開口說話,更別說想從她身上套取任何關於她父母或被虐待的資料了。」

聽到這,容澤杏的心不由揪了一下,又是一個女子慘遭家暴的悲劇。
「後來,那女孩被送入了孤兒院。」

「家暴?」他開始疑惑了,那個人跟費優津有著相同的姓氏,而且,他有虐待他女兒的嫌疑。他的思緒不由主地飄到了烙在費優津身上的疤痕。

「陳榮!那受害女孩叫什麼名字?」他問這問題時,整張臉鐵青得駭人。

「費優津!優越的優,津津有味的津。」

「費優津?!」容澤杏差點沒暈過去。他突然感到呼吸困難。

他沒想到費優津身上的傷,疑是遭家人虐待所留下的。

對於費優津的一切疑惑瞬間被解開了!

父親?!那個闖入公寓,把尤奈美當成費優津來強姦的費健億……他該不會打算要強暴費優津吧?那是一個什麼樣瘋狂的男人?!

他記起了,在發現尤奈美被人強姦的那一刻,費優津臉上盡是恐懼的表情,原來她已發現父親找上門了。可是,他容澤杏竟糊里糊塗和不顧一切的指責她,把一切的罪名往她身上推,狠狠的把她推入火炕。

他清楚記得,當他折返公寓替尤奈美收拾行李時,她甚至害怕得想跳窗!他,他究竟對她做了什麼?!竟然三番四次的羞辱她,為她加了很多虛有的罪名,她是那樣地害怕和恐懼,把他當成了唯一的依靠,他竟狠心地推開她!

想到這,他就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為什麼她苦苦哀求他聽她解釋,他竟無動於衷呢?

容澤杏的身子搖搖欲墜,他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讓自己倒下去。

陳榮察覺到了容澤杏的不對勁,立刻扶了他一把,他才不至於失去重心的從椅子上摔倒。

「費優津她,她是我的朋友。原來費健億闖入公寓,是要找費優津算帳!」他痛苦的吶喊。

「你這話是真的嗎?你是說,那費健億到公寓裡找他的女兒算帳?你為什麼這麼肯定?或許,他只是想找他女兒,求他女兒原諒?」陳榮冷靜的分析。

「不!你不了解,這個男人,原本要到公寓裡去找優津,當時她不在公寓裡,那男人竟然,竟然把尤奈美強暴了!如果當時費優津身在公寓裡,或許受害的人會是她!而不是尤奈美,尤奈美只是一個替死鬼!」他痛苦的閉上雙眼。

「什麼?!他,他……強暴了尤奈美?」陳榮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澤杏,此事非同小可,尤奈美為什麼沒來投報?她就讓那禽獸逍遙法外嗎?」

「不!陳榮!尤奈美求我別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這些事遲些再說,我現在需要趕去醫院把費優津接回家,說不定費健億一直以來都沒有停止過尋找費優津的下落!她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他說完,身子猶如一發子彈往外衝去。

「澤杏,我跟你一塊兒去,人多好辦事。」他說完,不理容澤杏是否反對,也追了上去。他邊奔跑,還給同事打了電話……

♥ ♥ ♥

今晚的夜色朦胧,夜幕笼罩著整個大地,徐徐的夜風吹得費優津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寒夜森森的四週,令她倍感恐懼。

匆匆替自己辦了出院手續的費優津,正漫無目地在街上遊走。

當自己在醫院醒過來的時候,見不著容澤杏那令人安心的笑臉,她有些失落,一顆心也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她該怎麼辦呢?她的大哥哥,就要跟別人結婚去了。她應該割愛的,尤奈美確實比自己更需要他,但她又感到矛盾,畢竟自己不知不覺間愛了大哥哥這麼多年,怎能說放下就放下呢?

想著、走著、嘆氣著,倏地,她突覺脖子一緊,被人捏得好不疼痛。

「啊……你是誰?!快放開我!唔……」身後的人以另一隻手掌覆蓋費優津發出驚呼的小嘴,然後粗魯地把她拽入了一個黑暗的巷子裡。

她瞪大雙眼,害怕得揮動雙手,不斷地掙扎,但她完全發不出聲音,只能「唔唔唔……」的發出悶聲。

不!她終日擔驚受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嗎?父母已經找到她了嗎?抓她的人會是父親嗎?還是那個神秘男人?

原本忐忑的心情瞬間被直躥大腦的寒氣逼走。她感覺自己的身子晃如墜入谷底,在深不見底的水裡半浮半沉,被寒冷的感覺包圍著的她,就快要溺斃了。

她感覺自己被狠狠的摔在一堆發出惡臭的垃圾堆上,摔得她全身發疼。

「好女兒,終於見到你了。」

轟!發自肺腑的驚恐畏懼,無聲無息地侵襲她全身神經,她驚駭得身體僵硬,已忘了該如何逃跑,她、完、了!

「爸?」

「近來別來無恙吧?」費健億一步一步的逼近她。

「爸,你別過來,你想對我做什麼……」她害怕得節節後退。不,不管父親打算如何傷害她,她不能讓他得逞,她已不是當初那個無力反抗的小女孩了。為了捍衛自己的清白和尊嚴,她決心要跟父親奮戰到底。

這陣子,她已想到了無數個跟父親對抗的可能性。

「你這沒用的孩子!」他衝上前來,對手無寸鐵的費優津揮了兩個巴掌,打得她嘴角淌血,重重的撞上了身後硬邦邦的牆上,她痛苦的發出一記悶聲。

「你以為我要做什麼?哼!你這臭丫頭,原來一直以來都在處心積累,打算跟你媽連手設計我,想把我推入牢裡!」他走上前來,朝她腹部踢了一腳,讓她再度撞向牆面。

「啊──」激烈的疼痛,令她頭暈目眩。

不,她不能倒下去,她該替尤奈美討回公道的,不是嗎?她一定要堅強。

「爸,那天到公寓找我的人真的是你嗎?」

「沒錯!是我!沒想到竟然被你設計了!」他怒喊。

設計?設計什麼?她疑惑了。

「可是,你那天跑到公寓裡,明明就是想對我施暴,不是嗎?結果我不在,你就朝我室友身上發洩,你毀了我就算了,為什麼連我身邊的朋友也不放過?爸!你太狠心了!」她不想再個懦弱和任人宰殺的幽靈,要能說服父親知錯能改,才是她身為女兒該做的事。

「是誰說的?!」他把她壓在牆上,露出猙獰的表情,費優津的鼻間忽然充斥著濃烈的酒味。

「到底是誰說的?哼!看樣子,你們又胡亂在我身上亂加罪名吧!難怪剛才有一堆警察看到我,立刻喊著要我別跑!說我是強姦犯!原來真的是你,是你到警局報假案,所以現在警察又到處通緝我了,對不對?!」他憤怒的咆哮,又朝她清麗的臉上甩了兩個巴掌,然後用力的捏著她下頜,逼她正視他。

費優津被打得頭昏腦脹,臉頰傳來刺骨的痛,清楚的印著無數個紅腫的手指印,但她仍努力保持清醒。

「爸!去自首吧!是你自己做錯事,就別再否認了。你毀了我室友的清白,你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請你去自首!至少能稍微趕走為你背負的罪惡感……」

「你在胡說什麼?該死的你們胡亂跟警察說了些什麼?!說我強姦了你的室友?!豈有此理!原來真的是你干的好事!」他氣憤地朝費優津腹部踢了一腳,排出倒海的痛楚令她彎下了身子,跌坐於地上,臉上滿是痛楚的表情。

父親的話令她完全疑惑了。她努力的吸氣,好減輕腹部傳來的激烈痛楚。

「爸,我不明白你的話,那天我室友明明跟我說,你把她當成我,把她強暴了,這是她親口說的……」

「你這沒用的女兒!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只是在裝模作樣,在串通別人陷害我是不是?」他又補上一腳,他曾經這樣子虐待費優津長達四年,即使事隔多年,這一切對他而言依然駕輕就熟。

「爸,你到底在說什麼,你明明強姦了我室友。」疼痛一直侵襲她的意識,把她拽入黑暗之中,但她猛地提醒自己別睡著了!

「你給我聽好!」費健億拽著費優津的衣領,把她提了起來,瞪著她的臉說:「我那天去到公寓找你,可是你室友說你不在,所以我就離開了!我根本沒對她做那回事!」

「你是說,你沒有強暴我室友?」她消耗太多的力氣去抵抗身上的疼痛,只能無力的任由父親虐打她。「可是,媽說你們要令我痛不欲生……」她氣若游絲地想解釋。

「費優津!」

就在她盒上雙眼之前,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身影,正在快速的朝她奔來。

「澤杏……」她已無力思考和言語,頓時墜入了黑暗的漩涡。

「你對她做了什麼?你這該死的男人!」容澤杏憤怒的捉著費健億的衣領,打算以噴火的雙眸將他碎屍萬段。

「澤杏,照顧好你的朋友,這犯人交給我就行了。」隨後趕上的陳榮擔心他做傻事,立刻制止他對費健億動粗。

「如果費優津有什麼三長兩短,你也別想活了!」

他狠狠的甩開費健億,立刻扶起已陷入昏迷的費優津。

「對不起!我來遲了……」他剛才一發現她已自行辦了出院手術,可嚇得魂飛魄散,心裡不斷祈禱千萬別是今晚!他與與陳榮一起在醫院附近進行地毯似的搜尋,沒想到竟然看到了費健億揪著費優津動粗的情景。

他氣瘋了,自己終究來遲一步,沒能保護她。

「優津!你快醒醒!快跟我說說話……」費優津滿臉是傷的樣子,令他感到莫名的悲憤,心痛得快死掉了。

「優津!快睜開眼睛!你不願意告訴我的過去,我都知道了!我一點都不介意,所以,費優津,你別想用這種方式來離開我,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裡都不准去……」他湊近費優津耳邊,掏心掏肺的說了一大堆。

「我發誓以後不會再離開你半步,你別丟下我,沒了你我活不下去!你聽到了沒有?我不准你離開我!優津……」他霸道的警告毫無作用,費優津仍一臉死灰的緊閉雙眼。

「優津……」他泣不成聲。他自己也不清楚何時流下了淚水,那些淚水洩露出他心裡的恐懼和心痛。

「容澤杏!你還愣在這裡干什麼?還不快送她去醫院,她流了很多血!」

費健億拒捕,令陳榮花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成功將他扣上手銬。沒想到當他回過頭來,發現容澤杏只顧抱著血流滿身的費優津在呼天吁地,不滿的蹙緊眉頭。
那個容澤杏是不是被鮮血嚇傻了?

「血?!」他往下一看,才發現費優津的裙擺染滿了鮮血,大量的鮮血猶如湧泉般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染紅了她雙腿。

「血!費優津!你流血了!你要撐著!」他嚇得魂飛魄散,跑起費優津飛快地跳上車。

他心底有個聲音不斷提醒自己,他不能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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