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攜手找出真相」
我蹲在車子旁,看上去像在欣賞父親送給我們的二手國產車。其實,我目光鎖著於被火勢熏黑的牆壁和天花板。
宇樂那輛已被燒成廢鐵的自行車,已被父親棄於垃圾桶旁,等待垃圾車前來將它載走。小媽也稍微清洗了被燒過的地磚。
父親說,被熏黑的地方,只好等有空時才把它漆回原來的顏色。
「你也發現這是一場不單純的火災,對嗎?先起火焚燒的是你的自行車,那人肯定是衝著你來。會不會等到了某一天,我的自行車也遭到相同的命運?」我對站在身後的宇樂感嘆。
「銀喜,這些只是我們的猜測,我們沒有證據。」我也聽見他在嘆氣。
「嗯,你說得對。可是,如果把鐵釘和火災這兩件事連想在一起,任誰都會這般猜測。你不覺得嗎?太巧合了。」
「是的。」他認同。
「是蘇柳盈嗎?」我很難不把她與這兩件事想在一起。「我想去找她,問個清楚。」
「銀喜,在現階段,沒這必要的。」
「什麼沒必要?要不是爸媽他們回來得正是時候,你現在已經變成燒豬了。」
「燒豬?」這個形容詞,把宇樂惹笑了。「好吧!這件事我們明天再說吧!爸他們今晚就要走了,我們該進去多陪陪他們。」
他在笑呢!
可是,我從他的笑容裡,看見了悲哀,那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只是想掩飾某些情緒。我搖搖頭,逼自己不去揣測他的情緒。
隔天,我一大清早就抵達學校,站在校門口等一個人-蘇柳盈。為製止那一切荒謬的事件一再發生,我必須找她談談。
蘇柳盈未來得及踏入校門口,我已一個箭步地擋在她前面,跟她說了在過去兩天發生在宇樂身上的事。
「宇樂受傷了?」她櫻桃般的眼睛盯著我,不敢置信。
「柳盈,你不知道這件事?」我看著她的臉,有些疑惑。
她搖搖頭,有些緊張的問我:「他傷得很重嗎?要不要緊?」
她看上去,仿佛根本就毫不知情。
我以為她在裝蒜,但我記得她以前發現自己的舉止被宇樂畫在漫畫上的時候,所露出的震驚,說明她無法隱藏自己的感覺。
「你真的不知道?」
「銀喜?」她看著我好一陣子,終於聽明白了我的問題。「你們該不會懷疑是我令宇樂受傷的吧?」
「我曾經看見你偷看宇樂,我很難不懷疑你正在策劃某些事。」
「銀喜,你要相信我,我為什麼要傷害宇樂呢?我一直以來,是多麼想保護他,就像我很想保護我哥哥那樣……或許我曾經想傷害你,所以你才會對我有所誤解或偏見,但我可以告訴你,我絕對絕對不會傷害宇樂的!」她又習慣性地捉著我的手,要我相信她的話。
「不會傷害他?可是,你之前除了傷害我,也曾經傷害他,滑下山坡和令他泄肚子的事,不就是你做的嗎?」
「銀喜!我沒有!」她突然激動起來,我的手被她捉得好疼。
突然,一雙冰冷的手,抓著我被蘇柳盈緊握的手臂。
蘇柳盈一看見我身旁的宇樂,忙抽離她的手。「對,對不起。」她看著我,又看著宇樂,繼續說:「我從來沒想過傷害宇樂,請相信我。」
她說得如此誠懇和堅定,害我不知該如何結束這談話。
「我們相信你,對不起,打擾了。」宇樂說完,拉著我一拐一拐地離開蘇柳盈。
在一個無人經過的角落,宇樂轉過身來,有些不悅。
「銀喜,你太魯莽了。」
「林老師不是替你請了兩天假嗎?你今天怎麼跑來上課了?」我看著他穿著校服,以及仍裹著紗布的腳,一臉不滿。
「我就知道你會找蘇柳盈,所以我打算來阻止你。」
「為什麼?我只是想找出真相。」
「我昨天不是說了嗎?我們沒有證據。」
「可是……」
「銀喜。」他嘆了一口氣,走上前來,表情已沒那麼緊繃。「那天跟蘇柳盈在一起的時候,我有去見了她家人。她母親告訴我,蘇柳盈有時候無法控制自己的牌氣,可是她從來不會以謊言來掩飾自己的過失,待她平靜下來,她會把自己所做的錯事全盤說出。如果她被冤枉了,她將可能無法很有效地控制自己的脾氣和情緒,嚴重的話,她會做出傷害他人的事。」
宇樂的話,我都聽進去了。可是,我卻不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其實,那天蘇柳盈只是承認了製造車禍和在在你書包裡放蛇的事,其它關於導致我受傷的種種,她一個字也沒有提起。因為她母親的叮嚀,我沒有追問她,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那些不是她做的。」
「不是她?」我大概聽明白了。若造成宇樂受傷的種種意外是蘇柳盈的傑作,她會向宇樂承認,但是,她沒有。換句話說,那些不是蘇柳盈的陰謀。
不是蘇柳盈,是誰? !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要隱瞞我?」我很生氣,宇樂可以那麼地緊張我的安危,卻把自己安全置身事外。
「再說,或許那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純屬意外,我們不能排除這一點。」
「意外?你是說你滾下山坡、食物中毒、鞋裡被人暗藏鐵釘,還有自行車意外著火,只是意外?何宇樂,你有這麼倒霉嗎?一下子惹上這麼多霉神? 」
「銀喜,你冷靜點。」他試圖靠近我,我太生氣了,一把推開他。
「何宇樂!我也很想保護你,如果你再一次受傷,你還會相信那只是意外嗎?」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跑回課室。
我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剛剛會說出那一番話。
為什麼?為什麼我一想起他受傷的事,會如此激動?
不是已經說好,不能再越過姐弟的界線嗎?
再一次,這種陌生的感覺,令我感到驚慌失措。
下課時,班上的同學一溜煙地往食堂跑,轉眼間只剩下我和宇樂。
「我們去吃飯吧!」是宇樂的聲音。
我緊盯著手上的書本看,佯裝沒聽見。
「何銀喜!我說,我們去吃飯。」
我不甘心地抬起頭,發現他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他很壞,明知道我對他的笑容毫無免疫力。
「怎麼了?你自己不會去吃?」我拉不下臉,在扮矜持。
「不方便,待會兒在食堂跟別人擠的時候,腳板會被踩。」
我恍然大悟,他腳上的傷,還沒痊癒。
好嘛!要不是我一時衝動,他也不必抱傷來學校上課。
心軟,是我的死穴。
我丟下書本,立刻往食堂跑,趁著現在還有時間,趕快幫他搶幾包炒飯回來。
「等等!」他叫住了我。「我今天想在食堂吃。」
我回過頭,發現他笑得很神秘。
我帶著懷疑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扶我去吧!」
「扶你?!」我心想,他今天哪裡不對勁了?是因為受了刺激嗎?而我是那個罪魁禍首?
「對,我行動不便。況且,早上匆匆趕去校門口阻止你繼續刺激蘇柳盈,傷口好像撕裂了。」
我怔怔看著他,正在思考他話中的真偽。
「真的。」他見我呆在那裡,忍不笑了。
忽然,我很懷念他這笑容,希望能常點看見他笑。
我走上前去,他立刻毫不客氣地把其中一隻手臂搭在我肩上。
「啊──」如此親密的舉止,害我心臟差點兒停頓下來。
他,他忘了我們的約定了嗎?怎麼又在試圖勾走我的靈魂?
他的體溫,就像春天的第一道陽光,好溫暖。
「走吧!」他竟若無其事地下命令。
藏起心裡的慌亂,我低下頭兒,不敢直視他。
雖然我個子不高,仍勉強可充當他的臨時柺杖。
一路上,我發現他不敢把身上的重量全壓在我肩上,因為,我體格看起來本來就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我僵硬地把左手放在他腰間,用另一隻手固定他手臂的位置。
我不知該如何形容我此刻的感覺。
我跟他靠得很近,令我想起了曾幾何時,他把我背在肩上,還有摟在懷里安慰的感覺。他身體好像永遠散發著一種令我無法免疫的魔力,讓我很想更挨近一些。
我甩甩頭,盡量不去猜測心裡的想法。
他的步伐緩慢,每走一步,都像使盡他渾身力氣似的。
「疼嗎?」我心裡掙扎了好久,才吐出這兩個字。
「還好。」他看著我,勉強露出要我放心的笑容。
「別勉強自己了。早上的事,真的很抱歉。」看著他受苦的樣子,我的心莫名奇妙地跟著受罪,握著他腰間衣服的手,不由收緊些。「是我害你的傷勢惡化了。」
「答應我,銀喜。」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來看著我。他的臉,跟我只差幾公分的距離,我差點停止了呼吸。
他把我錯愕的表情盡收眼簾,然後一臉正經地說:「你總是那麼地令人驚訝,可是,下次別再為我冒險好嗎?」
「我很想保護你,你是我弟弟。」我說出最後一句話時,肩膀無力地往下垂。其實我很想省略後面那句話。
「不,如果你為了我而受傷,或許我會活不下去。」
他的話,令我反射性地彈開。
我發現,因為我的激烈反應,他猶豫著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宇樂,對不起!」此刻的我,只想避開目前這窘境,連自己說了什麼話,都不知道。
「銀喜,你沒必要一直跟我道歉。」
「不!對不起,那天下午的事,我不是故意的。」忽然,我靈機一動,把那天下午掌摑他的事搬出來,彷彿在警告他說,如果他再說下去,那一幕有可能會在校園裡重演,希望能對他起著阻嚇作用。
我看見,他收起了充滿情感的眼神,一改平日的語調說:「你在逃避。」
「宇樂,我們是姐弟。」我一再地提醒他。
「我知道。」他點點頭,淡淡地回答。 「我們去吃東西吧!快上課了。」他說完,慢慢地往食堂走去,我想上前去扶他,被他拒絕了。
「這點小傷,不礙事。」
我看著他的背影,完全猜不透他此時的心情,心裡也很鬱悶,甚至有種想哭的衝動。
放學時,宇樂開著父親買給我們的小車,載著我一起回家。
有了車子,回家的路程只需約十分鐘。可是,在那十分鐘的路程,我們誰都不願主動開口說話。
我準備下車打開籬笆門時,突然看見鄰居陳伯正拉著他的小兒子阿明,兩個人一起站在籬笆外,看樣子像在等人。
「銀喜!你回來就好,我等你們好久了。」
「等我?」
「對呀!」他衝我笑了笑,然後把躲在他身後的阿明推到我跟前,然後對他低吼:「你快道歉呀!」
年僅8歲的小明不敢看向我,我發現他雙腳發抖,臉上蒼白如雪,一副怕得不得了的表情,差點兒就要哭出來。
「快說呀!」陳伯仍在催促。
雖然很好奇,為什麼陳伯要小明向我道歉,但我不忍見小明受到驚嚇,忙蹲下身來安慰他。
「小明,你別害怕,你有什麼事,儘管跟姐姐說,姐姐不會罵你的。」
「姐姐,我,我……」
「怎麼了?」宇樂看見這一幕,也在好奇心驅使下,下車查看。
小明看見宇樂,身體抖得更厲害。
「小明,別怕,哥哥也不會打罵你的。是不是你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我一再地鼓勵他:「勇於承認自己過失的孩子,大人是不會責怪他的噢!」
「姐,姐姐,我昨天早上在這裡玩炮,把炮丟了你們家,可,可是,我沒想到丟到了一輛自行車那裡,然後,然後它就著火了。我,我一害怕,立刻跑回家裡躲起來。」小明說完,如釋重懷。
「銀喜,真的很對不起,小明太頑皮了,不知從哪兒找來的砲,然後背著我們偷偷的玩,哪知竟差點兒釀成了火災。」
「火災?原來,那火災是……」我和宇樂相視著,恍然大悟。
「這孩子,昨天放學之後一直躲在房裡不肯出來,我覺得很奇怪,結果一問之下,原來他差點把你們房子燒了,所以,我今天特別帶他來向你們賠罪。如果你們車房需要油漆或做裝修什麼的,我會包辦所有的費用。」
「陳伯,你不用這麼客氣,小明他還小,我們不會怪他的。」
「可是,這,這……」陳伯見我們拒絕他的好,有些措手不及。
「陳伯,你放心,我們不會追究這件事的,我們非常高興你向我們說出真相。」宇樂摸摸小明的頭,對陳伯露出一個令他感到安心的笑容,他牽著小明向我們說了很多道謝的話,才回到屋裡。
小明在踏入屋內前,還回過頭來向我揮手致意。
「看吧!只是一場意外。」我還沒回過神來,宇樂的聲音已從我身後響起。
「或許,只有那場火災是例外。」
「我身邊從來就沒有幸運之神眷顧,有時候跌倒或吃錯東西,那很正常。」他試圖說服我放棄腦子裡的那些疑惑。
「好吧!意外……」我已沒有任何向他爭辯的立場,只能認輸。
「我們就別再為這些事爭執了,那只會傷害我們的感情。」
我沒答話,只是勉強擠出笑容。
這天,我和宇樂面對面坐在學校食堂的餐桌上,正各懷心事地用餐。
縈繞在我們身旁的氣氛,有些奇怪。
這陣子,我和他的關係真的有夠奇怪了。
變質了嗎?
有點曖昧,又有點奇怪,總之兩個人獨處的時候,感覺好不自然,想逃。
忽然,美欣傳來的一封簡訊,劃破了空氣中的沉寂。
原來,是美欣提醒我明天要再去林恆的家看小說,看樣子,自從那天登門拜訪之後,美欣仍對林恆的文學作品念念不忘。想到這,我不由笑了,隨手把手機放在桌上。
有那麼十秒鐘的時間,宇樂盯著我手機的銀幕看,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毫不客氣地拿起我的手機,眼珠子死死地釘著它。
「只是美欣傳來的簡訊。」我有些不解,但還是例行向他解釋。
「不, 這張相片……」他一臉疑惑地把目光挪向我。
原來,他注視的,是我手機上的壁紙,那張我與美欣在林恆家拍的相片。
「那天到林恆家玩的時候,我和美欣在他家客廳拍的。相片很清晰吧!所以我拿來做手機的壁紙了。」
我的話已說完好一陣子,但宇樂仍盯著我手機銀幕。
「銀喜,你可以給我看下原來的相片嗎?」
「怎麼了?」我邊問,邊從我手機的圖片庫裡找出原來的相片,然後把手機遞給他。
我看他把相片放大,目標鎖在林恆的全家福相片。
「你在林恆家的時候,有看見相片中的女孩子嗎?」他指著相片中的一位女孩。我仔細查看,發現我那天也曾經對那位女孩的身分發出疑竇。我甚至把她當成林恆親戚的孩子。
「我沒看見。怎麼了?」我看著宇樂一臉專注的樣子,也停下了扒飯的動作。
「她是林恆的家人嗎?」
「我沒問。不過,林恆沒有其他兄弟姐妹的,對嗎?」
「據說好像是這樣。」他又陷入沉思。
「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我已經問第三次了。」我有些不厭煩了。
「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認錯人。畢竟,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他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我小時候被一位女生禁錮的事,記得嗎?」
宇樂曾經被一位女生禁錮了兩天,宇樂跟我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就像現在的表情般,我怎會忘記呢?
「是她?是相片中的女孩禁錮了你?」
我很專注地看著他,希望他能否定我的想法。但令我失望的是,他竟然點頭。
「是她……她跟林恆是什麼關係?你知道那女孩的名字嗎?噢!不對,她現在應該已經20歲了,我不該再叫她女孩了。」我喃喃自語,一臉擔憂。
「她叫雨寐,姓氏我不太記得。」
「雨寐。」我重覆讀者她名字。
「銀喜!」
我沒有反應。
「銀喜!」宇樂搖了搖我,我才如夢初醒。 「你別這麼擔心,即使我和她重遇,她也不會再禁錮我了,她已經不是當年那位無知的小女孩了。」
宇樂的話是對的。
「我只是想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那個神秘的女孩,雨寐。
我也很好奇,她是一個怎麼樣的女孩。
十三年後的他和她,都已經長大了。
我還在擔心什麼呢?我自己也不知道。總之,我心裡總覺得怪怪的,認為一切不會這般輕易結束。
是自己平時電影看多了嗎?或許吧!
「我沒事。」我換了個填滿笑容的臉龐,對宇樂說:「吃飯吧!」
不知是否眼花了,我看宇樂的眉宇,一直擰成一塊,他也在擔心些什麼嗎?是我多心了嗎?
沒有答案。
「銀喜!我們等下放學後再去林恆家喔!我剛才跟他說好了!」身旁的美欣,在打著排球的時候,還不時提醒著我,擔心我放她飛機似的。
可是,我的狀況可不太好,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熾熱的陽光一接觸我的肌膚,感覺像被火燒似的,很熱。我最討厭在這時候上體育課,大家站在太陽底下打排球,像極了烤箱裡的烤雞。
因為大姨媽來訪,頂著發疼的腹部,我今天無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事,更別說開球、接球或傳球等動作,這些原本就很簡單的動作,都快令我吃不消。
我恨不得時間跑快一些,至少,我可以遠離這熱得要命的球場。
可是,彷彿,我已等不及了。
眼前的景像,漸漸變得模糊,我被曬得暈頭轉向,眼見就快暈倒了。
好吧!暈倒也是一個很好的藉口,讓我遠離熱氣逼人的球場、遠離這令人難受的陽光。惟,有些事情往往不能如願,那無情的排球,竟在此時毫不留情地K了我一記。
原來大家都把聚焦集中於排球上,以為我能接到它。沒想到,我卻愣在那裡,大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排球,擊中我額頭。
原本就搖搖欲墜的我,立刻倒在地上。
同學們嚇著了,立刻圍上來,七手八腳地想扶起我。
矇矓間,我能感覺,有兩隻不同溫度的手,一左一右地扶起我。
「銀喜!你怎麼了?快睜開眼睛!」林恆的聲音,從我左邊傳來。
「銀喜!你這該死的,怎會如此不小心!」我認出宇樂的說話方式,可是,我沒力氣回答他們。
額頭傳來陣陣刺痛,令我稍微醒了。
我努力地睜開眼睛,發現林恆果然站在我左邊,用手扶著我。可是,他的眼神裡,彷彿累積著無數的火花,正等待爆發。
他一直瞪著蹲在我右邊的宇樂。
我以為自己不太清醒,產生了幻覺,忙搖了搖頭自己的腦袋,再次看向林恆的臉。
林恆在生氣,很氣很氣的那種。這表情,就像蘇柳盈當初瞪著我的時候,仿佛要我立刻消失似的。
有那麼一瞬間,我有了害怕的感覺。
好一陣子,可能林恆發現我正在留意他,他開始收起那充滿恨意的眼神,關切地慰問我。「銀喜,你感覺怎麼樣?」
「這不關你的事。」宇樂的話未說完,已抱起了我,離開那熱得要命的球場。
宇樂的臂彎很溫暖,我能感覺,自己的處境變得安全了。
宇樂具備這種令我找回安全感的本能。
擺脫驕陽的照射,我漸漸恢復了意識。
「宇樂,我不需要去醫務室了。」
「你確定?」他停下了腳步。
「我找個地方坐一下就好。」
他把我放下,讓我坐在走廊的長凳上,輕輕地揉著我額頭上的瘀青。
「疼嗎?」
「不疼。」
他笑了,可能是笑我很倔強吧!都疼得快飆淚了,還在逞強。
可是他的樣子,看上去好像不太放心,不,該說不平靜。
「下次小心點。」
「我也想,可是剛才的球場太熱,我被曬得頭昏腦脹,差點沒暈過去,卻被排球k了。」
他點點頭,沒再說話,想在專心地想著某件事。
「宇樂,你看見林恆……的樣子嗎?剛才他看著你的時候。」
他再次點頭,然後怔怔地看著我。「你也發現了?」
「我看得很清楚,他好像很不喜歡你。」
「剛才我發現你暈倒的時候,忙衝上前去,可是林恆的動作比我還快。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很不安全,彷彿,他會傷害你似的。」
「他為什麼會這樣?」我有些疑惑,相信宇樂也是。
「感覺很怪,我說不上來。」
「那女孩……」突然,我又想起了相片中的那位女孩,那位曾經禁錮宇樂的雨寐。
宇樂把目光投在我臉上。
「你的意思是,林恆剛才那麼做,是跟雨寐有關係?」
「我不確定,林恆跟你有過節嗎?」
「好像沒有。」
「可是他剛才彷彿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我從來沒看過他臉上出現這種憤恨的表情。他一直以來的性格都是溫馴和平易近人的,也從來沒在班上發過脾氣或大聲說話。我剛才看著他的時候,心裡很不安,彷彿成了另一個人似的。」
「你這麼形容,也令我很不安。」他又笑了。 「可能事情並不如我們想像的那樣。」
「我該去問他嗎?我很想跟他好好溝通。之前他處處幫著我,在他有困難的時候,我不能丟下他不管的。」
「銀喜,別這麼衝動。」他又捉著我手臂,擔心我隨時開跑的樣子。
「他不一定會跟你說,而且那有可能會令你的處境很危險。」
「我總相信,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只要我們肯去踏出第一步。」我堅持。
「不,我不同意。」
「銀喜!原來你在這!我們的體育課提前結束,可以走了嗎?」在我們仍在爭辯不休的時候,美欣的聲音從遠處響起。
此時,我才發現美欣剛才跟我提起過,說放學後要去林恆的家。可能美欣還有很多小說還沒看完吧!
對呀!林恆的家,在林恆的家,我可以趁美欣忙著讀小說當兒,把我心中的疑惑給問個明白。以我和林恆的交情,事情應該不難解決。
「噢!好的!就來!你等我一下!」我對不遠處的美欣喊完話,宇樂又開始緊張起來。
「你們又要去林恆的家?」
「宇樂,我們已經約好的,我不能爽約。」
「那我跟你們一塊兒去。」他毫不考慮的說。
「有美欣陪我,你就別擔心了。」
「銀喜,你就不能講講道理嗎?換作是你,你會讓我在這時候,到林恆家做客嗎?」
「宇樂,你別處處管著我好嗎?這是我的自由,在我和你相認之前,我都是一個人過,我不喜歡被束縛。所以,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說完,立刻起身離開。
那是唯一可得到線索的途徑呀!我才不會輕易放棄。
「銀喜,別去。」他不肯放開我的手。我試圖掙脫他,卻看見他一臉受傷的樣子。
我別過頭去,不理他。
好一陣子,他終於放開了我。
我沒有回頭,筆直地朝校門口走去。
「對不起,宇樂。只要能讓林恆道出真相,以後你再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了。」我輕輕地嘆氣,聲音細小得可輕易被風兒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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